雅缇昨夜很晚才从柯温的宫室回到自己的石塔内,翌日,太阳升高了,塔外有一片草坪和树林,小草上的在早春的阳光下,露珠迅速的蒸发消逝,雅缇起身后,心情不错,出来走走,欣赏眼前的满园春色,她看得到草地上自己的影子,短短的裙子在风中摆动。草叶明亮的迎着阳光,绿得那么晶莹。雅缇蹲下去,摘了几朵起来,再走几步,看到草地上有两朵孤零零的,刚刚绽放的红色玫瑰,也摘了下来,把它们插在耳朵边上的头发里,雅缇没有镜子,想找一潭水,瞧瞧自己的样子。很快她听到了水声,加快了脚步,阳光少见了,因为她已经走进了小树林。
这是一片小小的自然上森林,黑色的泥土上积了一层落叶,干燥清脆, 踩上去簌簌有声。雅缇仰起头,阳光从叶隙中射入,像一条闪亮的金带。有株大树上有个鸟巢,一只小鸟伸出头来看了一眼,立即又缩回头去。雅缇有些想笑,却不知道为什么笑不出来。走进树林,雅缇来到小溪边上了。这只是一条小溪,水细细的流着。水边有疏疏落落的大树,树枝参差的伸向溪水。她扶着一枝树干,沿着草丛,到溪边石子密布的水面上。水边的石子凹凸不平。
雅缇脱下鞋子,提在手上,的脚踩在石子上有些疼痛,她并不在意,没有了阳光,雅缇的后颈感到有一丝寒冷,她也不在意。走向水边,雅缇踩进了水里,冰凉的水使雅缇陡的打了个寒噤,她站住,提着裙子,弯腰望着水中的自己。几个月的囚禁生活,不见天日,黝黑细嫩的脸色有点苍白,风吹得她的头发飘散开来,雅缇几乎不认得自己了,好几个月没有见到自己的模样了,她感到陌生叹了一口气。直起腰来,雅缇猛然听到一个声音在喊:“对对!就是那样!不要站起来,你这个傻瓜!”
雅缇吃了一惊,不知道这人在骂谁。回转头,雅缇看到一个男人正站在溪边的大树下,指着雅缇乱嚷,她诧异的看看,前后左右,除了自己似乎没有别人。再望,原来是柯温,他也起床来到这里了。
柯温已经停止乱嚷乱叫,只是有些无精打采的呆站在那儿,手里握着个画盘,另一只手提着一支笔,瞪视着面前的一个翡翠国风格的画架。雅缇有些明白了,他除了当国王还是个业余画家,她趟出溪水,赤着脚走到岸边,杂草丛生的溪水旁,荆棘几乎刺伤了雅缇的脚。走到柯温身边,打量了他一下,和昨天的夜里不一样,穿着件陈旧但却整洁的衣衫,头发乱蓬蓬的,脸庞瘦长而清癯, 眼睛是柯温脸上最突出的部分,大而黑,带着几分梦似的忧郁和对什么都不信任的神情。
整个说起来,柯温的文质彬彬和艺术味儿都很浓,就是和这原始的山林树木有些不调和。雅缇到柯温旁边,对他的画纸张望了一眼,使雅缇诧异的是,那张画纸上只胡乱的涂了两笔,别的什么都没有。
雅缇说道:“你还没开始呢!是我闯到你的画面里来了吗?”柯温废然的掷下了画笔,叹了口气。说道:“我几乎可以画好这一张画,假如你就采取那种临波照影的姿势,保持半晌不动的话,是一幅惊世杰作!”
“你在画我?”雅缇疑惑的问道。“本来我想画日出,可是……”柯温耸耸肩:“我没有灵感,事实上,我已经画了三天的日出都没有画出来,一直等到你出现,那姿势和那流 水……哎!几乎可以画好这一张画,如果你不动!”看到柯温那么一副失望和懊丧的样子, 雅缇觉得非常感动,他是女人,就是喜欢别人欣赏自己,真没料到这儿会遇见一个国王画家。
“我可以再回到溪水那儿去。站好的!”雅缇自告奋勇,愿意重来一次。柯温皱着眉头说道:“没有用了!灵感已经跑走了,你绝不能没有灵感而画好一张画。”柯温“哗”的一声就把画纸撕了,在手里揉成一团,对着溪水扔了过去。纸团在水面浮沉了一下,就迅速的被流水带走了。雅缇惋惜的说:“你实在不必撕掉它,你应该再试一试,或许画得出来呢!”“没有用,我知道没有用!灵感不在了!”
雅缇从小和野兔,野狗打交道,对付小动物,雅缇有一套。嫁给了勃朗国王,宫廷的是争斗也不是外行,不过对于‘灵感’两个字,实在是不懂,刚才没有画好,现在画不是一样吗?不过,她很同情柯温,尤其因为是自己使柯温丧失这份宝贵的灵感的,这让感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似的,而又无力弥补这项过错。
雅缇抬头看看前面,绿色的旷野高低起伏,各种不同的树木疏落散布,偶尔点缀着几株红叶,再加上那一弯清流……到处都是引人入胜的画面,如果想画画,材料该是取之不尽的啊。
雅缇指指前面的一棵树,热心的说道:“或者你可以画画那棵大树,如果你需要,我就到树下摆个姿势给你画。”看见柯温不说话,雅缇有热心的说道:“在松海号兵船上,有个女眷长的很美丽,坐着,走着的姿势很好看,如果可能叫她来,你一定会有灵感的。”在雅缇看来,这个‘灵感’价格可是万分珍贵的,应该把它找回来。
“松海号兵船?”柯温点了点头,“知道!那是那是一艘大明帝国的大兵船。”说完,他把画笔颜料都收了起来,柯温没有追问雅缇和松海号兵船有什么关系,这对柯温没什么意义,柯温知道她本来就是勃朗国的大人物。他把东西都收好了,挟起画架,和雅缇道别,自己回去了。柯温沿着河边向前面走去,雅缇摇摇 头,也掉转身子,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雅缇几乎立即就把那个灵感忘记了,在一片荆棘之中,她发现许许多多红得透明的野生草莓,映着阳光,像一粒粒浸着水的红宝石。雅缇拨开荆棘,小心翼翼的走过去,采摘了几粒。 放在嘴中尝了一尝,一股酸酸涩涩的味道,并不像自己的家乡的那样香甜可口。但是,它们的颜色 是美丽的,雅缇摘了满满的一大把,握着它们穿出这块荆棘丛林。
早春的灿烂中,雅缇开始觉得太阳的温暖。太阳的光辉的在树叶上反射,雅缇的额上冒出了汗珠,感到口渴了,雅缇又走向附近的一座小树林,这儿到处都是小树林,她已经弄不清回去的路,大明国侯门深似海,这里的宫廷也不差,庭院深深深几许。
树林中,突然阴暗的光线使雅缇感到舒适,那股树林里特有的树叶松枝的气味馥郁而清香。雅缇停在一棵叫不出名字的大树下面,树下积着干燥的落叶,旁边有一串紫色的小花。雅缇蹲下身子,把落叶随便的拂了拂,然后雅缇坐了下去,背靠着大树,顿时感到说不出来的安然、恬适,浑身的都松懈了。
那股淡谈的清香绕鼻而来,穿过树林的风没有丝毫减弱,反而带着晨间泥土的清凉。有一只蜜蜂在树丛间绕来绕去,发出嗡嗡的轻响,几片树叶无声无息的飘落在雅缇衣服上,在前面浓密的树叶里,两只褐色的小鸟在嬉闹着。
雅缇有些累了,昨夜的激情和今天的林间漫步让她疲倦,这里是休息的好场所,她阖上眼睛,送了一粒草莓到嘴里去咀嚼,那丝酸酸涩涩的味儿窜进雅缇的喉头。很可爱,所有的一切!似乎回到了她的童年,头枕着大树,倦意袭来,渐渐闭上了眼睛。神志有些朦腚胧胧。雅缇听到鸟叫,听到蜜蜂的嗡嗡,她想睡着了。或者她已经睡着了,或者雅缇在做梦。
恍恍惚惚之中,雅缇听到有人跑进树林,然后是一串轻笑,脆脆的,年轻的,女性的笑声……她想张开眼睛,但是她太疲倦了。接着,有个男人的声音在恳求似的喊着:“你停下来,你不要跑,我跟你说几句要紧的话!”又是一串笑声,带着豪放,不羁,和野性。“今天夜里,你敢不敢去?”女人的声音,挑战性的。“我请求你……”男的诚恳而有些痛苦的语气。
“有一天你会明白,莉莉……”雅缇听出了这是柯温的声音,女的名字雅缇也听到了,叫莉莉什么的,柯温的声音又传来 “你别跑!为什么你总不肯好好的听我讲话?”女的声音说道:“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不会‘好好的讲 话’!”一串顽皮的笑声,声音远了。“好的!莉莉,今天夜里,我去!”男的声音,也远了。
毕竟不是在自己的国家,毕竟雅缇和柯温没有什么名正言顺的关系,她是要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治国去的,雅缇费力的张开眼睛,觉得自己像个卑鄙的窃听者,躲在这树深叶密的草丛里,去偷听人家情人的私语。摇摇头,她四面张望了一下,到处都是被风所筛动的树叶,那两个人不知何处去了。再伸伸脖子,雅缇仿佛看到远处的树隙中,有前后两个人影一闪而逝……
四周恢复了宁静,鸟叫声,蜜蜂在嗡嗡……或者她已经睡着了,或者她在做梦。闭上眼睛,她什么都不管,她是真的要睡了自从徐达亿进入勃朗到现在,雅缇确实累了,眼前的宁静她好珍惜。
雅缇确实大大的睡了一觉,睡得很香,也很甜。梦到妈妈爸爸带着雅缇,驾着一辆马车,驰骋在一个大树林里,妈妈搂着雅缇,爸爸拉着马,他们在高声的唱着勃朗的民歌,小雅缇摇头晃脑的边打拍子,边唱着,雅缇好像还只有八,九岁,妈妈也年轻得像个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