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近他的身边,跪下行了一礼,半晌,他才淡淡说了声:“起来吧”
多兰雅若站起身来,见他正抬头望着明月,便默默立于一旁,两人都没说话。
不知待了多久,顺治悠悠开口:“在你心里,真的认为朕和历代的圣明帝王一样吗?”
多兰雅若望着他的侧脸,心里一动,思索了一番,才想起她曾经在冬猎围场说过这句话,“皇上那时也在冬猎围场吗?”
顺治点了点头,收回望着明月的目光,转头望向她,“朕不知你当时是不是出于真心,可朕心里却很高兴,朝廷上所有的人,都只知道多尔衮,却不知道有朕。”
多兰雅若心里一揪,现在的他,眼神看起来那么忧伤,处处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一定很难受,而他作为皇上,却足足忍受了八年。
“那样的日子不会再有了。”多兰雅若不自觉地柔声安慰他。
顺治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阴郁,“他人是走了,可还是有人护着他、帮着他,朕难道就动不得他。”
他一下子激动起来,高声道:“朕还没怎么着,亲贵们就合起伙来反对,生怕朕连带削了他们的权,一个劲得倚老卖老,脑子里尽想怎么能掌握权柄,天天来逼朕,就连皇额娘也……”讲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毕竟那个是她的生母,他做儿子的,是不能批评母亲的。
多兰雅若心里一紧,原来皇上也有这么多的无奈和压抑,也要在诸多阻碍中挣扎着强大自身,否则就会被人压在身下,重复着以往的梦魇,这难道就是皇宫的生存法则,就算是皇上就无法超脱。
多兰雅若心里闷闷的,看着他的情绪慢慢从激动回归沉默,眼神中流露出挣扎,不觉又有些心疼,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心里的烦闷,露出淡淡的笑容,试图用比较轻松的语气说道:“皇上,您刚亲政,很多事急不来,您想啊,就算是泡壶茶,您不都得等水滚了再泡嘛,更何况是这朝廷的事,一下子哪能这么顺当,您说对吗?”
她这虽是大俗话,可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大俗话才能逗乐,顺治听了她的比喻,神情舒缓了很多,多兰雅若忙再接再励,笑道:“就好比吃炒货一样,您觉着胡桃(山核桃)咬着咯牙,那您就换南瓜子来嗑嗑,那不就能轻松尝到美味了。”
顺治听着不禁笑了起来,“哪有你这么比法的,把亲贵们都比成咯牙的胡桃了,照你这么说,那容易嗑的南瓜子又该比成谁呢?”
多兰雅若抿嘴笑了笑,说道:“老辈的亲贵们都是有战功、有家世的,底子硬,不容易服从您,自然咯得慌,可年轻的呢,他们总没这么大的底气,这不就是现成都南瓜子嘛。”
顺治听着她的话,慢慢收起了笑容,看着她的眼神中充满讶异,半晌没有说话。
明月不知什么时候隐没了,天空飘下碎碎的雪花,顺治沉默了许久,直到白雪飘下,他才慢慢站起身来,说道:“朕也该走了。”
多兰雅若想了想,还是问道:“淳格的事……”
顺治的眼中现出了冷冽的眼神,“这宫里,还有很多奴才仗着他原先的宠信,不知死活地作威作福,朕会一个一个收拾他们的。”话说完,看了眼多兰雅若,转身离去。
多兰雅若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顺治离去的背影,直到毛伊罕来到身边,轻轻唤她,“格格,皇上走了,外面冷,进屋吧。”
多兰雅若收回目光,看向毛伊罕,半晌说道:“咱们无权无势的日子不会太长的。”
毛伊罕看着她,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