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是彼此相伴的。</p>
能有个让自己心生欢喜的人在身边，对她来说就已经足够了。</p>
黑云流动，遮蔽弦月。</p>
谢涔之缓缓走在前面，墨发玉瞳，身披鹤氅，金丝蓝袖淡淡垂落，衣袂被风卷动。</p>
谢姮远远地便看到他，还未来得及高兴，唇边的笑容便一僵。</p>
——她看到了他身后蹦蹦跳跳的江音宁。</p>
他们似乎在说笑着什么。</p>
眼看就要走近了，谢姮提着灯笼的手一抖，下意识熄灭灯笼，踉跄地躲到了树后。</p>
心跳加快，又快又疼。</p>
眼前朦朦胧胧，被泪晕得模糊。</p>
为什么又是这样。</p>
为什么又是她？</p>
谢姮身子微颤，猛地闭目。</p>
他们已走到近前。</p>
“师兄，谢谢你今日教我练剑，我一定会在试剑大会上好好努力的！”江音宁仰着小脸，笑得灿烂，“等我拿下前十甲，师兄我要为我庆祝！”</p>
“好。”谢涔之轻笑，屈指轻弹她的眉心，“今日表现不错，假以时日，定能有所长进。”</p>
江音宁笑嘻嘻道：“那也不看看是谁教的我，有师兄指导，我可以回去睡大觉啦！”</p>
“不可偷懒。”谢涔之沉声道：“从前便是惯的你爱偷懒的毛病，如今当勤加修炼了。”</p>
江音宁点头如捣蒜，眼珠子一转，嘀咕道：“毕竟师兄身边谢姮师妹如此厉害，我要是再偷懒，师兄只怕都不肯与我说话了……”</p>
说到这，她又突然想到什么，有些担心地问：“师兄，你今日教我练剑，师妹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呀？”</p>
听到自己的名字，谢姮下意识凝神细听。</p>
“她为何会不高兴？”</p>
“因为师兄你今日教我练剑了……师妹毕竟是你的未婚妻，她会不会不喜欢我与你在一起……”</p>
是的。</p>
她不喜欢。</p>
谢姮唇边露出一丝苦笑，茫茫然地想：可她不喜欢，又能如何？</p>
她不喜欢镇守封印，不喜欢压抑着七情六欲，更不喜欢藏云宗的清规戒律。</p>
这一切，她从未喜欢过，却做得比谁都好。</p>
她不喜欢，又能如何呢？</p>
就在这时，谢姮只听到一声低笑。</p>
谢涔之的嗓音很凉，骤然浇灭了她心里最后的火。</p>
“与她何干？”</p>
与她有什么关系呢？</p>
是啊。</p>
他们的事，的确与她无关。</p>
谢姮狼狈地回了掩霞峰，将自己浸泡在冰冷的后山灵池之中，身子不住地颤抖。</p>
眼泪滑落脸颊，冰冷刺骨。</p>
她其实很少这样难过。</p>
即使是在议事殿中见到江音宁，在万剑台被诬陷，在禁地被刺杀，她都从未这样难过过。</p>
难过得快要死掉了。</p>
她总是说自己可以等。</p>
可这一等，便等了许多年，等到她还未曾得到那句喜欢的时候，那条只属于他们的路上，便突然多了一个人。</p>
几日前的密阁相会、殿中上药，她心中久违的欢喜还未来得及积攒，便在刹那间被打碎。</p>
一次又一次地失落。</p>
连她心中最后的那一点暖意，都要被浇灭地彻底。</p>
身子被浸在冰冷的池水中，浑身上下都要被冻僵了，她任由身子下沉，沉入湖底，多想就这样放肆地颓废下去。</p>
可是不行。</p>
她不明白为什么不行，可打从她记忆的起点，师尊便是这样告诉她的。</p>
她不可以。</p>
那为什么江音宁可以？！</p>
谢姮越想越偏执，几乎要走火入魔，理智告诉她冷静，却抑制不住自己疯狂的想法，那些大大小小的委屈和不公还在心里迅速扎根滋长，像伤口溃烂恶化，流出脓血。</p>
谢姮沉到了湖底。</p>
舒瑶过来时，便看到了这一幕。</p>
“谢姮！”舒瑶脸色唰地惨白，连忙抬手施法，灵池中的水流哗啦啦往上涌去，骤然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将谢姮推到了石台上。</p>
谢姮浑身湿透，身子蜷缩起来，还在不住地发抖。</p>
舒瑶飞奔过去，刚想骂她发什么疯，便看见她泛红的眼睛，微微一震。</p>
谢姮哭了？</p>
她从来不会这样失态的。</p>
舒瑶沉默须臾，突然蹲下来，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她紧紧搂进了怀里，给她一点暖意。</p>
“谢姮，别难过。”</p>
“是谁欺负你，我替你做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