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她高上些许，一个低着头，一个仰着头，便总会有些视线交缠。</p>
谢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眉眼，瞧了许久，忽然抿起唇，唇角压不住腼腆的笑。</p>
心底一片融融暖意。</p>
她想：如果时间永远停留在现在，那也不失为一桩美事。</p>
别的时候，他是名震三界的陵山君，可只有现在，他是她眼里的谢涔之。</p>
她一个人的谢涔之。</p>
江音宁走出无汲殿，在门口守卫的目光下，慢慢往自己住处的方向走去。</p>
待走到无人之地时，江音宁寻了处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微微抬起指尖。</p>
指尖萦绕着一丝极淡的魔气。</p>
那魔气如丝线般向四周延伸开去，丝线极细极淡，隐匿在萧瑟的风中，除非是天地灵气至盛之物，否则谁也不会察觉。</p>
只出过一次意外。</p>
想到那一次意外，江音宁暗暗咬牙。</p>
上次她低估了万剑台的剑灵，没想到藏在身上的魔蛊能被剑灵如此敏锐地捕捉到，险些就被六道星杀阵给当场绞杀，不过……她也没想到，谢姮会正好路过。</p>
得来全不费工夫，谢姮受伤至此，她再略动手脚，便能让她死在禁地。</p>
只有谢姮死了，她与鬼都王的交易才能达成。</p>
她助他破解封印，他助她得到师兄。</p>
这是那次她借寻找天枢草之名擅闯禁地之时，与那魔头达成的交易。</p>
——“祸心蛊魔气极淡，常人不易察觉，能远距离控制人的心智，即便那人恢复神智，也不会有丝毫记忆。”</p>
——“我应该怎么做？”</p>
——“哼，这便是你的事了，你若连这些小事都做不好，留你这个蠢货的命有何用？”</p>
那魔头被封印禁地一百多年，恨极了这天下的所有人，意欲毁灭三界同归于尽，但凡靠近他的人，皆会被魔气绞杀吞噬，即使江音宁想要与他合作，他也未曾将她放在眼里，差点就杀了她。</p>
与虎谋皮，弄火自焚。</p>
想起那一次可怕的经历，江音宁至今都背脊发凉。</p>
但她实在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兄娶别人。</p>
师兄原本就是她的，她从小便是想嫁给师兄，连爹爹都是为了藏云宗而死，她只不过才离开了这些年，谢姮凭什么取而代之？凭什么取代她，得到藏云宗的一切？！</p>
师兄只能和她在一起！</p>
江音宁暗暗咬牙，食指一并，指尖魔气刹那间收了回来，与此同时，黑暗的山路上，缓缓出现一道人影，双目呆滞，行动僵硬如傀儡。</p>
江音宁说：“去闯禁地，代我传话给鬼都王。”</p>
傀儡领命，缓缓转身，往禁地的方向走去。</p>
擅闯禁地，很快就会被谢姮发觉，但短短一刹那，也足够让这只傀儡替她传句话了。</p>
江音宁冷漠地望着那人的背影，默默握紧手心剩下的三只祸心蛊。</p>
谢姮让白羲代为看守禁地，白羲手上有传讯符，一旦有什么意外，便会立即通知她。</p>
谢姮没想到药刚上完，传讯符便亮了。</p>
有人擅闯禁地。</p>
谢姮不得已起身，重新拉开了与谢涔之的距离，垂下头来，以一个下属的身份，低声向他禀报禁地的事。</p>
她所渴望的温暖，不过如此短暂，掌心的思邪剑冰冷透骨，如这萧瑟寒冷的夜。</p>
谢涔之只说：“速去速回，小心行事。”</p>
他素来信任她的能力。</p>
谢姮拔剑杀了回去。</p>
这一次闯禁地的人修为不低，毕竟能打破结界，便足以说明此人是有备而来，谢姮一剑刺穿他的肩胛骨，将他打晕，又从他的身上，抽出了与之前一模一样的祸心蛊。</p>
“哇！又是这个虫子！”</p>
白羲瞪大琉璃般剔透的眸子，秀气的双唇抿起，眼底怒意翻涌，“一定又是那个女人干的！我就知道她肯定不会放过你！主人，我们还等到什么时候，这就去向陵山君揭发她吧！”</p>
谢姮：“再等等。”</p>
“不能再等了，一直让她这样猖狂下去，下次还说不定又如何暗算主人你。”白羲倏然变成雪鸮，激动地拍着翅膀飞了一圈，又变成人形，扭着手腕，咬牙切齿，做出一副要干架的架势。</p>
气势是够了，可惜不能打。</p>
明明是只傻鸟，却在这儿扮老虎。</p>
谢姮屈指，轻弹少年脑门。</p>
看着委屈地捂着额头的少年，她抬手掩唇，轻笑了一声，“你便这样去说，旁人只会以为，是你看她不顺眼，故意这样陷害她。”</p>
白羲还不死心，又依依不饶道：“不是通过那魔头看到了记忆吗？我们可以让那个大魔头再来一次摄魂之术，让所有人都看看！这样不就解决了吗？”</p>
谢姮摇头道：“那魔头未必不会在关键时刻，反过来阴我们一把，此事或许与他也有关系，他也未洗清嫌疑。”</p>
“啊？”白羲一呆，又被她的话给绕晕了，怎么又突然和魔头扯上关系了。</p>
少年仰头望着自己的主人，茫然地继续追问：“可他不是被关在封印里吗？那他应该害不了人吧……还有那个坏女人的事，还是他给我们的看呀，他还会暴露自己吗？”</p>
正是因为是他告知的她，这更有可能是个引诱她的局。</p>
谢姮转身，瞥了一眼那面浮在空中的幽蓝色封印。</p>
那魔头此刻很安静，在他们的对话中装死。</p>
她眸光一掠，落在跟前眸色纯净的白发少年身上，意有所指般地笑了一声：“他诡计多端，能用你想不到的方式来害人，所以他是坏人呀。”</p>
少年懵懵地点头，困惑道：“那、那怎么办呀？”</p>
谢姮说：“再找找证据。”</p>
话音一落，谢姮便感受到禁地外有灵气波动。</p>
有人来了。</p>
那人在禁地站定，俯身一拜，扬声道：“谢姮长老，弟子有关于上次之事的线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