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梦黯然自王里出来,一进风地里便又开始不停咳嗽,素颜忙扶了她回玉蝶宫时,亦梦面色已变得煞白,慌得素颜忙差人去请太医。亦梦止道:“只受了点风罢了,你就别瞎折腾了。”
素颜扶了她回寝宫内歇息,走至床边,亦梦望了眼床帐道:“那里太脏。”
素颜知她嫌车臣国王睡过那床,只得仍叫她往榻上躺下,又寻了干净被褥与她盖好。不一时太医来看了,素颜叫宫人按方子煎药去了,自己守在榻前。
这厢,车臣国王下了早朝,急急往玉蝶宫赶,进入寝宫时却见亦梦榻上躺着,面上煞白,忙喝问一旁素颜道:“夫人怎么了?”
素颜故意道:“公主自朝堂回来没多时便成这样子了…”
车臣国王听了一惊,只当她真因车臣与紫影盟约之事而气病了身子,心中懊悔不已,连喝素颜道:“还不叫太医来看!”
素颜忙道:“公主不肯叫太医,奴婢亦是趁公主入睡时方请了太医来瞧,只说是忧虑伤脾又受了些许风寒。侍女正煎药呢,只不知公主醒来肯不肯吃…”
车臣国王听罢,更以为亦梦有意要糟蹋身子,心疼不已,轻声往榻上唤道:“爱妃…爱妃…是孤王一时糊涂方与紫影立约,孤王这就命人与紫影解除盟约,你莫在为此烦恼,千万保重身子要紧。”说罢,叹了口气出宫去了。
车臣国王一路思虑着回至宫中,心中却也烦恼不已。倘若真与紫影毁约,势必会引得兵临城下,可若不毁,又怕真将眼前这位难得的美人真气出个好歹来,毕竟他与奈洛国立约在先,而今美人得以在怀,他却又去谋取人家城池,传出去亦不好听。何况东域战火一起,又不知经得几年几载方得安熄,他此时已有了绝世佳人相伴,心中只盼与她朝朝暮暮过安逸日子,亦不愿再费心劳神去联什么盟做什么东域霸主。车臣国王思到此处,下定了决心,招了几位重臣入宫商议阙约之事。
玉蝶宫里,素颜唤醒亦梦喝了药,又昏睡了半日,仍不见好。车臣国王来看了,亦心急如焚,命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来守跪在宫里,若玉蝶夫人病在不见好转,便个个拉去杀头。
至晚间,亦梦迷糊中隐约宫外呜咽一片,心中越发烦恶,又当自己身在碧琇宫里,竟挣起身来怒道:“出去,都给我出去!通通出去!”却将国王也一并喝了出去。
国王见美人动了怒,连吩咐素颜好生服侍她安寝下,便喝着太医们各归各处。亦梦因这一挣一怒倒出了身汗来,方觉身上大好了些。
次日早晨,素颜边与亦梦喂药边笑道:“公主昨夜动怒,可将国王吓坏了呢。”
亦梦奇怪问道:“什么?我…我如何竟不记得?”
素颜道:“公主昏睡了一天,国王好不容易盼得你苏醒,可公主醒来竟动了怒,连喝国王出去,可叫我替您捏了把汗。不过…”素颜格格笑道:“我倒头一次见国王被吓的缩头缩尾模样儿,真真好笑。”
亦梦嗔道:“好啦,没见闯了祸了,还笑!”
素颜忍了,方以递亦梦喝了匙药,便听到外面长报道:“陛下驾到——”
车臣国王一入寝宫,见亦梦已醒来依坐着,高兴道:“爱妃,你身上可大好些了?”
亦梦忙装作乏弱模样,微开口道:“好一些了…”又连咳嗽了起来。
车臣国王挨榻坐下,自素颜手中接过药碗道:“孤王喂你喝吧。”
亦梦头依在背后垫枕上,无精打采道:“听素颜说…咳咳…妾昨夜对陛下发脾气了?妾自小被母后娇惯坏了,恶性难改,冲撞了陛下…”说着便又咳嗽不止。
车臣国王忙搂过她道:“孤王知你身子不适,不会怪罪于你。”又抚着玉面疼爱道,“这举国上下,也唯有你敢将孤王轰赶出宫去。”说着便要往她玉面亲上一口。亦梦忙掩了口偏头不住咳嗽起来,车臣国王连替她抚着后背。
一时亦梦止了咳,依躺下身向国王微声道:“陛下,妾身还有一事要求陛下…”
车臣国王听了,以为是求先前之事,忙道:“孤王已命人与紫影解除盟约,你就放下心吧。”
亦梦微微一笑道:“妾知陛下仁慈,定会为东域太平而罢去盟约,妾是想要陛下应我另一件事。”
车臣国王忙道:“爱妃只管讲,孤王什么都依你。”
亦梦道:“妾生此大病,使得宫中多有不洁,恐侵染了陛下贵体,就请陛下暂去别的姊妹宫中安歇,待妾病好些了,除去宫中污秽之后再迎陛下回来。不知陛下可依?”
车臣国王听她事事为自己着想,心中如何不欢喜,连声道:“好,好,都依你,只是爱妃要多保重身子,快些好起来才行。”
亦梦点了点头,目送着车臣国王出了寝宫。
俗话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先前王后行刺玉蝶夫人一事,亦梦虽令宫人们不可乱说,可车臣是非之地,人多口杂,没几日便将这事吹了个遍。
这日天气极好,国王经过御花园时,透过繁枝,见三四个艳装嫔妃正背身依着树后一亭内阑干上说话。车臣国王骄奢,因不喜肃冬日里园中草木萧条,便命巧匠用丝绸锦缎扎成各样花叶果灯挂在枝上以添景致,是以虽近隆冬,御花园里却是彩带飘展,一派宜人。
车臣国王见昔日所宠爱妃皆聚于此,便屏了随侍宫人止步,轻步走至那亭前欲给众佳人一个惊喜。未料方走至花树后,便听到其中一红衣妃子莺语娇叹道:“唉,只怪王后气力弱了些,未将那贱人一簪子捅死。”
旁边一绿衣妃子新奇道:“按说出了这么大一事,那妖女当巴不得将事闹到陛下跟前才是,竟如何反将事压息下来了?”
另一降衣妃子亦接道:“正是,那可是得到后位的绝佳时机啊…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先前那红衣妃子又道:“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药!”
最后一缃衣妃子柔语道:“听说她病的厉害,不如我们结伴去看看她。”
那红衣妃子听罢立时冷笑道:“看她?姊姊你脑子没坏了吧?我们可都巴不得她病入高膏肓,早点死掉了才好!”
那降衣妃子听此“扑哧”一笑,道:“你呀,嘴巴忒也毒了些,积点德吧你!”
那红衣妃子冷道:“是,我嘴巴毒。可姊姊们呢?你们敢说自己每日没在心里咒上那贱人千次万次的?”
众人听了这句都语塞起来,一时无语。那红衣妃子又娇声道:“也不知那狐狸精给陛下吃了什么,都剩下半条命了也不放陛下来我们宫里走走。”
那绿衣女子道:“就是啊,这都好多天了,也不见陛下去宠幸别的姊妹,难不成她真是个狐媚子转世?”
众妃听罢又都笑了起来。
车臣国王树后听这些宠妃们左一名“妖女”右一句“贱人”的,早已怒气冲天,重咳了声转出树后。众妃一听均吓了跳,回身看时竟见国王陛下不知何时已立在身后,均是慌恐不已,忙跪倒在地。却唯那红衣妃子见到国王时似天下掉下来一般,欢喜出亭迎了上去,撒娇道:“陛下——您何时有空来园子里玩了,也不知会妾身一声,妾身可想死您了。”
车臣国王笑了声:“是么?”伸手拉了那红衣妃子近身。
那红衣妃子见此喜不自胜,方要依入国王怀里,不料车臣国王右手一扬,“啪”的一巴掌响亮打在那红衣妃子面上,顿时红透半边玉面。
那红衣妃子一愣,捂着半边脸慌忙跪倒在地哭道:“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车臣国王见此又扬起一脚将红衣妃子踢倒在地,指着亭内跪着的几人怒道:“你们这一群贱货!怪道玉蝶夫人久病不起,原都是你们这群贱人在暗地里咒她!”
那红衣妃子扑身抱住国王争辩道:“陛下,您这是说哪里的话。是她自己身子娇贵,又兼不服异国水土,您怎能怪在妾等身上。”
国王一杖敲打在那红衣妃子身上怒道:“孤王亲耳听到你诅咒她死,你竟还敢抵赖!你想要她死,孤王现在就先叫你去死!”说着,便举杖往死时抽打。
那红衣妃子身上生痛,痛叫了几声,却索性也不躲了,只咬牙望着国王道:“陛下嫔妃千人,她若真就死了,亦非妾身一人之过!陛下独宠于她,那一千妃子哪一个不妒恨着她,哪一个阴地里不咒她几声,又哪一个不盼着她早死…”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