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铁河抱着花出现在祖母的墓地的时候,发现自端已经到了。远远的,他看到穿着黑色风衣的她,正拿了手帕,在擦祖母的相片。墓前,已经摆了一束马蹄莲。
马蹄莲,祖母生前最爱的花。
听到他的脚步声,她只略略的偏了一下头。只是这一下,他看清楚她眼睛下面那重重阴影。他过来,将自己带来的这束马蹄莲摆放好。她站在了一边。看着他,给祖母行礼。
苍松翠柏间,墓地修葺的整齐干净。
均他们并立在墓前,看着照片上微笑的祖母——是年轻时候的照片,二十岁出头的女子,秀美端庄。
铁河想着祖父曾跟他说起的往事,那些和祖母有关的。他忙低了头,细细的检视着平整的草坪上,是否有什么不妥处。他倒是不迷信,可是祖父交代他们来,总是要尽心。
自端看着铁河围着这小小的一方草坪细细的看。是他设计的。说是祖母喜爱翠草,将墓修葺成翠草覆盖的一方,小小的墓碑妥帖的安置在前方——她印象里的佟家奶奶,优雅而纤弱,这墓地,符合她的气质。
耒他,细心,有想法。
铁河终于直起了身子,回过头来,对着她的方向看一眼,意外的发现她正瞅着自己,不禁一愣。
自端转开了眼。
铁河走过来,“都还好。”
她点头。
铁河就说:“那我们过去吧。”她大伯母的墓地,隔了两个区。
自端转身,看着照片里对她微笑的佟家奶奶,又鞠了个躬。才弯身拿起她的包和一小束蝴蝶兰。紫色的花朵,衬着暗黄的再生纸。
铁河跟在她身后慢慢的走着。他手里,也有一束蝴蝶兰。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来扫墓,穿的比平时还素净。脚上是平底的鞋子——她很少穿平底鞋的——他看着有些不习惯;习惯了看她踩着高跟鞋,像小鹿一样轻捷的步态。他的目光,贪恋这优美的时刻。
越往大伯母的墓地去,自端的心里就越沉。她脚步渐渐的慢了。
起了风。
她拉了拉颈上的丝巾。就是这么一个细小的动作,铁河已经发现她在紧张。不由得抬眼看过去——大伯母的墓前,不但大伯、自竣夫妇到了,自飒也到了,她身边,还站着金子千——这都罢了,竟然,许久不见的岳父景和仰和顾悦怡也到了。
他心里顿时沉了一下。侧脸看她一眼。她还算镇定。
自端看到父亲,只是愣了一小会儿。她并没有思想准备,能在这里见到父亲。父亲正是在最忙的时候。而此刻,她虽不愿见到父亲,最难的,却不是对着父亲。
她握着手里的蝴蝶兰,告诉自己,她什么也不用看,只看大伯母。
她定了定心神,迈开步子往大伯母墓前走去。铁河正不疾不徐的走在她身后。
她知道。
最后一次了。这样,每年一起来一次,作为她的家庭成员。他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景和高看到自端和铁河,伸手过来,先拍了拍铁河的手臂,又握了自端的手。让自端站在自己身边。彼时自竣夫妇正在行礼。最传统的跪拜礼。
轮到铁河和自端,自端就觉得有点儿头晕,起身时她身子就打了晃。铁河发现,急忙伸手扶了她手臂一下,低声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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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端站稳了,摇头,抽出手来,也低声说:“没事。”
她看着前方。
美丽的大伯母,在对着她微笑。
她抬起手来,按在胸口,那里有硬硬的一块。她低喃:“娘娘,谢谢……我知道怎么做。谢谢。”她眼里充盈了泪水。
站在他们身后的自飒看到这一切,脸上更蒙了一层灰。金子千握住她的手,紧紧的。
景和仰也看到。他一贯的严肃,此时脸上的表情倒看不出特别来,只是目光仅关照自端和铁河。顾悦怡发现,轻扯他的衣袖。他没有回应。
离开的时候,景和高与铁河走在最后头,他对铁河说:“昨天和阿端通电话,她还说你可能来不了。”
铁河含混的应了一声。眼睛看着前面,自端正站在她父亲的车边——景和仰低声对自端说了什么,自端缓缓的点头。父女俩的脸色,都有些阴晴不定。他只觉得胸口发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