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点头向李文舟笑道:“李大人说的没错,敌人果真是心存犹豫。咱们到底是官军,他们现下杀了咱们,等大帅听闻消息,震怒之下,又岂能有一人活命?”
见李文舟连连点头,他又面露难色,向对方道:“只是这种事情,非我所长。临敌对阵,是我之职,我不敢辞耳。然陈说利害,辩明道理,说动对方主动归降,以我看,还得文舟兄你去方可。”
若是李文舟一向了解此人,也不会落入他套中,这李天翔向来孤高自傲,除了张守仁外对谁也不曾服气过,却哪里说过这么多赞扬人的话。
“好好,此事是我提出,也自然需我去料理。”
李天翔觉得一阵愧疚,对方是个文弱书生,虽然看起来狡猾多智,能说会道,安知对方却又是怎样的做法。若是这人骑马到得近前,对方也不打话,一箭将他射个对穿,这人却也是死的真冤。
心中虽如此想,却也是无法再行说明,只是道:“好,我在这里,祝大人能够成功。若事可成,我一定向大帅力保大人!”
“不敢不敢,下官这便去了。”
说罢,李文舟翻身上马,自己一手持火把,一手持缰,向着对方大阵缓缓驰去。待稍近一些,李天翔等人便听到他大叫道:“诸位好汉,不要厮杀,下官飞龙节度治下登州刺史李文舟,孤身前来,请好汉中能做主的,出来商谈。”
他声音高耸平和,字正腔圆,并没有一丝颤抖和害怕的表现。
李天翔睁大双眼,紧紧盯着对方阵中。只要对方射出一箭,或是对李文舟刀剑相加,他便立刻下令,冲杀过去,趁着兄弟们愤怒之时,也可以多杀几个敌人。
片刻过去,眼见是敌人最后的骑兵队伍中传下命令,前面的步卒散开,让出一条通道。
李文舟并不犹豫,而是放开缰绳,让一个流民牵了,自己左手拿着火把,右手抱拳,满脸微笑,隔的老远,仿佛可以听到他一直在和对方寒暄致意,满嘴什么兄弟们好,吃了没云云。
这样的情形,他这样的表现,不但引的流民们面露笑意,就是飞龙军中,自李天翔而下,均是面露笑容。
无形之中,两边对峙的紧张气氛,被减弱了许多。
他这样的表现,其实对飞龙军来说,有些自降身份,或是有些耻辱的味道。只是这人言辞从容,风度绝佳。进退之际,不象是被敌人胁迫,到好象是与街邻闲话家常一般的从容自若。
如此一来,那种屈辱感便减弱了许多。
眼看着他被人导引,一直到了敌人步阵之后,被一群骑兵一围,便再也没有了声息。
李天翔借着这个空闲,心中只是寻思。这里是数州交界之地,方圆百里内绝无人烟。有小股的强盗存身,还可以勉强接受。只是这样几千人的大股匪盗,却是如何逃过执金吾中的越骑的巡查?又是如何逃过所有的耳目,无声无息的在这平原地界存身?再有,就算是他们一直蛰伏不出,以致逃脱了当初的大举捕拿,却又从哪里搞来粮食,长期躲藏?若是躲了起来,却又为何在现在这时候大举出动,自现其形。
飞龙军现下得了山东准南,大片的疆域连成一片,西面的廉希宪虽然大练水军,随时准备前来攻打,却苦于河北方面并没有给飞龙军相应的压力,使得张守仁可以调集主力,防范着河东陕甘的来犯敌军。如此一来,结果反而形成了对峙之势,河东关陕的蒙兵不敢东犯,张守仁也因实机不到,不敢西侵,两边隔着潼关和黄河天险,竟形成了相峙无事的局面。
如此一来,在境内发展生产,清剿流民匪盗,便显的得心应手,兵力充裕。莫说是河南无匪,就算是新得的山东准南,也是绝少见着百人以上的流贼了。眼前这股贼人,侥幸脱得追剿,却在这个时候暴露形状,当真是教李天翔难以理解了。
若说是从河北新过来的贼盗,却又是如何大规模的从河防严密之处逃到内地,更是殊不可解。
心中想来想去,其实也已经想过多次,只是一直不得其解。此时思考,不过是为了缓解一下心里的紧张情绪罢了。
李文舟去了不过一刻功夫,在所有的飞龙军战士心中,却只觉得时间难捱之极。本来是有死无生的局面,被他这么一搅,仿佛却又有了一线生机。
各人心中期盼,又想他早点出来,知道对方是何方神圣,是何用意。又盼着他不要出来,多拖一点时间,使得老天保佑,天落大雨,让各人可以纵马冲杀而出。
就在这七上八下,心慌意乱之际,风势突然变大,片刻过后,雨点飘然落下,先是一星半点,然后连绵成线,最后狂猛凶暴,这样的夏末天气,原本是天空繁星点点,此时却是乌云密布,天降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