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原本嘻皮笑脸的眼神,急速收敛。
瞬间忿遽地,骤然变色。
「那家伙肯定,比我杀过还要多的人。」
「」
想装傻也没用了吗?
完全是,确信的眼神。
「顺带一提,我到目前为止在工作上杀戳的人数连三位数都还不到这是因为已经发过誓,一天只能固定杀戮一小时。」他喀哈哈地笑着。「那个紫木可没这么简单啊我根本完全不是她的对手只到小数点以下而已。那家伙是炸弹客吗?若不是的话,以那种年纪很难大量杀人吧。给你做个参考我十八岁理澄十六岁,然后这副**的年龄是二十二岁左右,自称『研究生』也不能说完完全全不像所以大哥哥,紫木一姬到底是几岁?」
「十七岁。」
「咦?是吗,我还以为她是中学生呢。怎么看都觉得很没说服力啊害我不小心就跳出来了,明明又没有我的事。」
「不小心吗。」
「没错,我是自动跳出的才怪!It~~~~'sAu~~~tomatic!喀哈哈哈,什么跟什么!」
(注26:宇多田光出道成名曲《Automatic》的副歌第一句歌词。)
出梦说完,便以疯狂的音量大笑。
中庭里
已经,不见圆朽叶的踪彤。
她一口气说完想说的话,也就是达成目的以后,只丢下一句「那告辞了」,就小跑步逃离我的视线范围。明明实际上并非如此,但我却有种被她逃走的感觉。
有种错失良机的感觉。
觉得,这样不行。
完全被状况牵着走。
或许这已经算司空见惯了但眼前,此时此刻,在这样的情势下,按照惯例随波逐流是不行的。
太过于,危险了。
得设法做些什么必须重新发动,转回空档才行。不,不对。要打到最高档,尽其所能地,建构安全壁垒,挣脱眼前的状态。
冷静一点。
剧情已经发展到扑朔迷离的地步了。
现阶段最优先的事项是什么?
泰然处之吧,以静制动,不要去思考背后的含意,不要凭感觉行动,不能太在意。停止思考,舍弃疑问。别提出质疑。事情与我无关没错吧?重复默念三次,与我无关,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纵使与我有关我也,不感兴趣。
「」
OK。
呼吸,调整好了。
头脑也整理清楚。
然后深吸一口气,很好,那我也回屋里去吧就在此时,树上的理澄,现在是出梦,出声叫住我。
「呃出梦,你可不可以先下来?待往那么高的地方,让我觉得自己好像被看扁了,而且很难交谈哪。」
「真的可以吗?我今天还没杀任何人,一个不对劲,可能会咬你喔。」出梦张大嘴巴。露出虎牙来。「因为身材太瘦小,不这样做我就没办法俯视别人嘛。既然大哥哥体型也不高,应该很能理解我的心情吧?」
「莫非那些话,你都听见了?」
「嗯?」
「刚才的谈话。」
「喔,对啊。不过你放心吧,之前或许也提过了,我的记忆是不会传达给理澄的啦。甚至所有会形成阻碍的事情里的意思是指,对『我的』工作会形成阻碍的事情,那丫头全部都会忘得一干二净。可以调整记忆或者说窜改记忆,嗯,已经达到编纂的程度了吧。」
全部都会自动,遗忘。
甚至连身为「匂宫」的自己居然会去搜查「零崎」,这种绝对矛盾也浑然不觉。
撇开上回春日井小姐的行径不论,她说自己「昏倒在路边」时钱经常被偷走,说不定纯粹只是被出梦拿去用掉而已。
篡改
编纂
改编。
「嗯,也就是说,如此这般,从细微的日常生活琐事,到最深入的部分,从大处到小处,全部都会改编得万无一失!喀哈哈哈!包括在这里发生的经过,也不会傅达给理澄知道。记忆障碍也好路边昏迷也好,原因就出在这个地方。不过话说回来,那丫头毕竟是『名侦探』嘛,像刚才那些事情,都应该自己去调查清楚啊我想想看,那叫什么来着?推销十件吗?里面有说『侦探不可透过意外巧合和直觉能力来破案』嘛。」
「让你听见就有比较好吗?」
「让杀手听见是比较好啊。」
「唔」
算了,说的也没错。
或许,错的只是杀手这身分。
依道德良知而论。
只不过。
这时候讨论道德良知有何意义吗?
「啊,对了,刚才那句『推销十件』是『推理十诫』的冷笑话喔。」
(注27:「TenCosofDetection」,是冲职者兼推理作家隆纳德?诺克斯(RonaldA.Know)于1928年提出的守则,内容主要为针对故事铺陈及角色设定等方面所做的规范。)
「不用特地说明。」
我对杀手吐槽。
可别瞧不起人。
「啊咦,你脸上的伤口还同愈合耶,不过剪头发的事情我已经听理澄提过了」
「你说自己知道的事情不会告诉理澄,但反过来她却会把知道的事都告诉你。这样子情报的传递并没有达到双向交流啊。」
「理澄对我傅达的讯息,也并非百分之百喔。头发的事情是在电话里听说的,因为如果没有在某种程度上完整分割,就会不小心被对方干扰呢。」
「人为的双重人格吗?」
「哦?什么,还有做过功课吗?啊,情报来源是紫木一姬吗?嗯,不错,不错。」
「喂喂喂,怎么可能嘛。」
糟糕了。
这家伙才真是拥有媲美名侦探的敏锐第六感。
不管怎样,我想避免的,眼前最想避免的,就是让小姬跟理澄背后的「食人魔」正面冲突。虽然并不认为小姬会打败,但那丫头我希望她尽量不要涉入这种事情当中。老实说,原本我甚至根本不想带她来。毕竟,即使没有这些麻烦问题,小姬也尚未彻底摆脱一切。过去的习惯,尚未彻底摆脱。尽管听从了哀川小姐的指示,我却完全没料到会发展成这种状况。
「匂宫这姓氏相当不得了喔。像你们这样的存在,平常想像归想像,却不会活生生地出现呢。」
「嗯这个嘛『我们』,我跟理澄,是『匂宫』的产物,或者应该说『副产物』。也可以说是创造那群可恶的『断片集』的过程之一吧咦,我好像讲太多了。还是说,有关『断片集』的事情,你也已经从紫木那边听过了吗?」
「啊,不不不」
我开始支吾其词。
所以真的,很不妙。
话题牵扯到小姬,真的很不妙。
就算硬转也好,总之,先设法转移话题吧。
「你会出现在这里表示理澄所谓的『工作』,果然只是障限法没错吧。」
我立刻对出梦提出质疑。然而,即使问这些大概也没用,话题根本不会被转移。对方再怎么嘻皮笑脸也是个『杀手』,是杀戮奇街集团,匂宫杂技团的一员,具有保密义务。业务机密之多,相当于医生或律师,甚至超越名侦探吧。
「木贺蜂约跟圆朽叶」
出梦说:
「我奉命收拾掉这两人。」
口风真松。
口蜜腹剑!
「不对,口蜜腹剑用错了。」
「啥?你在说什么?」
「啊,抱歉」说了你也听不懂。「问题是,奉谁的命?」
「喂喂喂喂喂喂,饶了我吧,大哥哥。就算是理澄的救命恩人,我也不能任意泄露委托者的姓名啊。」
「反正都已经泄露暗杀目标的姓名了」
「算了,就我所能透露的范围只能告诉你,是狐狸先生啦。你昨天好像也见过了吧,就是那个戴面具的诡异家伙。」
「」
倘若往后我的人生,即使对谁憎恨到想杀了对方的地步,也绝不考虑委托这家伙。肯定会因教唆杀人而被当场逮捕。
「狐」
狐面男子。
理澄的委托人也是他。
「这么说来理澄的『工作』真的只是障眼法啊。」感觉帐然若失。想到刚才在停车场里,理澄那种开朗活泼的模样,全部是一时的假象就算是我,也会不由得陷入空虚吧。「所以说那个狐面男子,当然也知道你们不是兄妹,而是同一个人啰。」
「毕竟我们最近等于都靠那家伙在养嘛那家伙据说是不能浮上台面行动的身分。我是不太清楚啦虽然理澄也同样不太清楚,不过无所谓,那种事情根本无关紧要。总之『我们』就是那个狐狸先生的手脚,代替他的双手跟双脚去行动。就这层意义而言,理澄的『名侦探工作』,也帮了很多忙收集情报,并非全部都是伪装的喔。虽然上回寻找零崎一贼那个老么的任务没有成功哼,什么零崎人识嘛,真是个令人不爽的家伙。」
他嘀嘀咕咕地,说到最后已经像在自言自语。
「不过,关于这回的任务就如你所说,工作上出梦是主角理澄是配角当然一样要由她帮忙收集情报啦。首先由理澄负贵去『调查』,然后依照调查结果,再由出梦负责去『杀戮』,这就是『我们』惯用的手段跟模式。啊,放心吧,我的意思不是今天现在此时此刻马上就要动手了。既然理澄受过你的帮助,便会依照你的要求,等到打工结束之后再行动也无妨啰。」
「但愿如此。」
我叹口气。
啊啊,真是够了。
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与我无关。
这点非常地,清楚明白。
木贺蜂约。
圆朽叶。
杀手的目标。
再问一次同样问过理澄的话。
「狐狸先生,为什么会委托你跟理澄做这些事情呢?甚至居然要你杀了那两个人理澄还说他『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
「谁晓得啊,我也不清楚。反正我只要负责杀人就好了,无须揣测委托者背后的意图。」
「真是最恶劣的杀手啊。」
「最恶吗这应该是属于零崎一贼的代名词吧。只不过语源另有其人。嗯?等一下,西东诊疗所咦?咦,咦,咦耶?」
出梦偏着头,咚地往旁边垂直一倒,最后直接倒在绝对不算粗壮的树枝上侧躺着,非常,危险的姿势。
「嗯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狐狸先生的动机,原来是这么回事吗啊啊,居然都没发现。不,对我而言其实怎样都无所谓啦完全毫不相干。只是,那个人还真用心良苦呢」
「你在说什么?」
「我在自言自语啦。话说回来,大哥哥,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
「咦?」
「都是我在接受发问未免太没意思了吧,我并不是为了向你解说这些复杂难懂的东西才出场的好吗?」
「这样讲也没错啦」
「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出梦说:
「可以吗?」
「直接问我可不可以到底什么事啊。」我满怀着警戒心,却努力虚张声势,反问维持侧躺动作的出梦。「『男人』的请求岂能连问都没问就答应呢。干嘛,莫非要叫我一起协助杀人?」
「喀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嘛!」他嗤之以鼻,仿佛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了。「我何必要跟程度明显低于自己的人合作啊。你不知道平衡法则哪?」
「基于情况特殊,我没什么好反驳的。」
「我所谓的诮托是」出梦说:「你啊,可不可以接下来也跟理澄呃虽然也等于是我,不过我指的是理澄本身,你愿意继续跟她做好朋友吗?」
「咦?」
「这丫头啊,完全都没有朋友呢。」
他从树枝上坐起来,恢复原来的姿势,然后直接转过身背对着我,再双脚一勾变成倒吊的姿势。如此一来,我和出梦的头部,就几乎位于同样的高度了。
「虽然大部分都是被我害的啦不过这丫颇实在太多奇怪行径了。虽然我也没资格讲别人,但理澄毕竟是被塑造出来的虚构人格,言行怪异很容易引起侧目吧。」
「」
「尤其又身为『名侦探』哪不过你这家伙,反应倒是特别从容镇定,还跟理澄打打闹闹玩得很愉快嘛。」
「不,其实相当勉强」我以一种错愕的心情答应他的请求。「算了,反正我已经很习惯跟怪人相处至于『杀手』这职业,之前的确也曾跟杀人鬼做过朋友,差不多也称得上习以为常了。」
「那丫头就拜托你多关照啰不过呢」
出梦倒吊着对我说:
「所谓杀戮的恐怖啊没有成为杀人者或被杀者其中一方,是无法真正理解的喔,旁观者往往认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却遭人攻其不备趁虚而入。就这层意义而言,你比较像个一知半解的半吊子吧。」
「那么就请多,指教。」
杀人者。
被杀者。
如果人生当中从未成为其中任何一方的话那还真是,可喜可贺。
只不过,很可惜地,实属可惜。
「总之,你觉得怎样?狐狸先生似乎也很中意你呢非常荣幸地」
「你们似乎,特别有缘哪。」
有缘。
怎么回事?
这句话,正在流行咒?
至少,本地正在流行。
「这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无所谓吗?」
「什么叫朋友我是不太清楚啦反正对我而言理澄是个颇具娱乐效果又容易捉弄的有趣女孩,如果照目的的方式相处就可以的话,这算小事一桩。」
「那真是太感谢啦,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刚才对理澄说过的话,我对出梦同样再说一次。「希望你,不只在这里,包括从今以后,也别在我面前杀人。」
「啥?你在说什么。」
「我很不喜欢,有人死掉。」
出梦表情愣住。
虽然这样比喻很不伦不类,但可以算是太岁头上动土吧。
即便如此,我还是继续说下去。
「在与我无关的地方随你怎么做都无所谓但是我,非常不喜欢在舆自己相关的地方有人死掉因为感觉很糟。」
「感觉很槽,是吗」
出梦并未使用双手(废话),只凭双脚的力量俐落地一个回旋,便以优秀的平衡感直接在树枝上站稳。然后向下俯视着我,笑道:
「你以为我是谁啊,我可是杀戮奇卫集团,匂宫杂技团团员编号NO.18,第十三期特殊实验会议的副产物耶?无论猎杀目标有无关系有无抵抗有无交涉,全部都贪婪地吞食殆尽,是杀手中的杀手,『食人魔』出梦耶。如果没有把该杀的家伙给杀死就要喝西北风了啊。」
「」
出梦「喀哈哈」地轻笑着。
「不过算了,这点小事答应你也无妨。反正我除了工作时间以外原本就很少出来今后我想应该也不会有在你面前执行任务的机会了吧。」
「为什么?」
我更进一步。
仅仅一步,试着向前深入。
冒着危险,朝真实迈进。
「那『现在』又是为什么呢?」
「嗯?」
「现在为什么你会『出来』呢?既然你的工作要等理澄调查结束之后才开始现在,你出现在我面前不就没有意义了吗?虽说你对小姬的事情耿耿于怀,但是光凭这点理由,我实在不认为有必要冒那么大的危险。」
「」
「至于你『现在』浮出台面这件事应该与工作,没有关系吧。」
岂止无关,甚至可说是反效果。
这种场面万一被谁目击到了万一被「猎杀目瞟」木贺峰副教授或圆朽叶给目击到的话,肯定会坏事。
毫无理由。
难道,还有其他盘算吗?
如果有的话那会是什么?
某种值得冒险的原因。
某种值得交换的代价。
「这个嘛」
出梦仿佛自己本身也不清楚答案,边思索边回答似地,坐在高人一等的地方,望着更高一等的天空说道:
「大哥哥,你知道什么是所谓的强者吗?」
「强者」
「套用你刚才跟圆朽叶交谈的对话『不死』并不等于『活着』,同样地,『强者』也不代表『没有弱点』吧超越界限的强者,无论如何都会伴随着弱点你是个普通人大概不会知道吧,就好比说在我们的世界里,有个被称为『死色真红』的存在。」
「死色真红?」
确实是,未曾听闻的代号。
小姬的话也许就会知道吧。
「那家伙强到难以想像的地步然而在『工作』上,却并非拥有百分之百的傲人成功率。甚至这家伙的任务达成率.在所处的职业领域算相当低的,可能比我还要低吧。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个也就是说,正因为『很强』,反而容易引起戒心吗?所以在达成『工作』以前就被对方逃走了,或是对手策略性地投降」
「没错。超脱界线的强,就等于超越威胁性,只是纯粹的危险而已。一旦强到无可奈何的境界,变成灾难般的存在就已经没有胜负可言了。套用公平法则来论,要决定胜负,要有输有赢,首先必须实际上有胜负的存在。『胜』与『负』必须达到公平换言之,过于危险的存在根本『无法取胜』。」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用我们正常世界的语言来讲,可以想像成核武那样的兵器吧。这道理,之前我曾经听过喔。『因为太强而』『无法使出全力』。一旦过于强纫,就会失去对比的存在。因为没有相抗衡的势力,结果便无法取得平衡。」
「嗯?哈,哈哈取得平衡吗。你身边居然还有说话如此犀利的家伙呢,喀哈哈!愉快,真愉快。」
「」
这家伙真爱笑。
理澄也是一样。
毫无意义地笑,我不了解这些家伙在想什么。
笑容毫无意义可言。
「关于这点其实也包括我自己因为被以那种形式创造出来,所以我也有『极强』的部分。坦白说什么『死色真红』我甚至完全不放在眼里。只是没错,太强就等于跟太弱意思一样。最强与最弱,是互通的。」
强即是弱,弱即是强
出梦拿莎士比亚名句开起玩笑来。
「什么强轫与脆弱不过一线之隔,道理可没这么简单啊。强纫与脆弱,很明显根本是一体两面。所以,正因如此正因如此,取得平衡,需要精密至极的平衡感。提到『弱点』就会引起负面的刻板印象这代表弱者不会遭到警戒亦即不会被视为危险。因此,如果知道自己比较弱的部分,就要注意那些弱点,丝毫不掉以轻心,这样才能抱着必死的决心去行动。没有必须守护的东西,就没有防御的必要。只要一无所有,便能产生贪欲。只要放弃一切,就不会绝望。只要跑在最前面,就不会从背后遭到攻击不会被任问人观察,却能够观察所有人。可以找出别人内心的破绽。强即是弱,弱即是强话虽如此,当然光只有弱点是不行的,必须取得强舆弱的平衡就像太极一样,明舆暗,阴跟阳」
「也就是你跟,理澄。」
「没错没错,就是『食人魔』跟『汉尼拔』。」出梦的语气似乎非常愉快。「简而言之这个我不对,是这个**,分别拥有『强』与『弱』两种属性。我的『弱点』,全部都交给理澄负责。」
「」
多重人格。
人为的解离性身分疾患。
人工所为的人格
并非只有,理澄单方面而已吗?
一加上一,结果不等于二。
一除以二,两个二分之一。
「话说回来,这只是杀戮奇术集团,匂宫杂技团当中尝试的实验之一刚才不是说过副产物了吗?毕竟身为任何人都无法掌控的庞大实验错误之一,虽然不知道最后有没有成功。至少我的确是出类拔萃的超级『强者』如果不穿着这身衣服,几乎没办法『驾驭』自己的力量呢。」
「」
终于
知道穿着那件束缚衣的理由了。
然而,却没有任何成就感。如今眼前这当下,此时此地,像那种事情,那种芝麻蒜皮极为琐碎的小事,早已经无关紧要了。
「现在的我甚至凌驾于『死色』之上因此非常希望能找到机会跟『死色』『一决胜负』,不过借用狐狸先生的话来讲,我跟『死色』之间,要找到这种命运安排,困难度之高几乎等于不可能吧言归正传」出梦说:「对于负责担任『弱者』的理澄,我还不至于没人性到彻底忽视的地步毕竟,本质上还是我妹妹,更何况最重要的,那也是我自己嘛。」
「妹妹同时也是,自己吗?」
「那丫头跟你或是那个叫春日井的大姊姊在一起时,活泼聒噪的模样非常难得一见那丫头其实很难得那样持续地聒噪。我所看见的,总是她遭人拒绝、受到伤害,然后又在转眼间全部遗忘,太过脆弱的模样。」
「全部遗忘」
「负责担任『弱者』的理澄,连自己受到伤害的事情都会忘记。因为如果受到伤害,心里留下伤痕,从此停止跟他人接触的话,就无法成功扮演『汉尼拔』的角色了啊。」
「扮演角色」
记亿的窜改,记忆的编纂。
所有形成阻碍的事情都会全部,忘得一干二净。
自己在脑中,穿凿附会。
自己的世界,完全封闭。
「那丫头照论受到多少伤害,伤口都不会流出鲜血滑稽啊滑稽,真是滑稽中的滑稽。脆弱中的脆弱。实在太脆弱了。」
「的确。」
这样子
实在,太脆弱了。
如此脆弱的弱者我,并不知道。
建立在弱者特质上的,食人魔。
如此脆弱的弱者
我,除了自己以外,什么也不知道。
「狐狸先生对待理澄的方式还算好的了,只不过狐狸先生并非那种会跟别人太过『友好』的类型哪」
「唔其实理澄她说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即使没有我,应该也能跟任何人都成为好朋友吧。或许言行举止奇特了些,但只要能接受这点的话」
「那丫头在人际关系上,确实相当有一套。撇开记忆改编的部分不谈,那个天真的笨蛋,能够完全无视人与人之间的尴尬和冲突,能够不带讨好地露出讨好的笑容。这也算『弱者』的特权为了便于『调查』而使用的,属于弱者的特权。只不过」
出梦直言不讳地说:
「到头来,就连这些,也是假象。」
「假象」
「都是虚构的啊。只要我一出场就宣告终结。」
「啊。」
职业杀手。
杀戮奇术集团。
匂宫杂技团。
没错,本质上,的确如此。
无论理澄有着什么样的人格
她身为食人魔这点,并不会改变心
假象至此完结。
一切化为虚幻。
即使得知一切,仍旧不会伤害理澄,继续待在她身旁,这种可能性究竟,可以有多大机率呢?
即使得知一切。
仍旧维持不变。
假如真有人能够维持不变的话
「所以是,我吗?」
「我无所谓,反正我是杀手,根本不需要朋友。不用对任何人逢迎谄媚,不用对任何人屈服,只凭自己的特殊能力生存,这样就够了可是那丫头,那丫头的世界,并非如此吧?然而,却偏偏受到和我相同的待遇你不觉得,她这样太寂寞了吗?」
「原来如此。」
这就是,他「现在」出来的理由。
出现在我面前的意义。
假如错过这次机会,确实,我和出梦应该再也不会见到面了吧。而既然出梦直觉对小姬有所顾忌,这些话也就不方便在屋子里谈了。
「理澄对我而言是『傀儡』是『影子』是『藏身之所』,或者称之为过距离操纵的自律型遥控机器人但更重要的,她终究是我『妹妹』啊。唯独这丫头,我无可奈何。那丫头对我而言,是无可奈何的妹妹啊。」
「恋妹情结。」
「这是最基本的吧。」
出梦「喀哈哈」地笑着。
「所以你的条件,我就勉为其虽接受好了双方彻彻底底,达成约定。在你面前,除非为了自保,否则严格禁止杀戮。每天固定一小时的杀戮时间,就趁你不在场的时候进行吧。那么相对地」
「知道啦。不过刚才说过了,我对待理澄的方式并不会有什么改变喔就照原本的方式相处。」
「这样就够了。反正我所期望的,就是你维持那种『不动声色』的态度哪。」
「不动声色是吗?」
「所以啰,大哥哥,亲热举动也绝对禁止唷~~~YA!咻!」出梦喀哈哈哈地笑
着。「YO、YO、YO!如果感觉到超越尺度的疼痛,或察觉到危机感的话,那时我真的会自动跳出来喔~~」
「这点绝对。不用担心。」
「喀哈哈哈!咻~~好的大哥哥,那我们就此达成协议啰。」
「啊啊那我也差不多该回屋里去了,你呢?」
「嗯这个嘛,这个嘛,这个嘛我隔一段时间再回去吧。两人一起回去未免太奇怪了,而且我也差不多该退场啦。」
「啊对,这样比较好。那真的就此告别也许不会再跟『你』见到面了」
我稍作迟疑,虽然感到有些难为情,仍决定留下这句:
「有缘再见吧。」
3
格林童话当中有一篇名为「两兄妹」的作品,以童话而言是相当标准的主流型故事结构从前从前在某个地方有一对兄妹,很理所当然地母亲已经去世许久,很理所当然地兄妹俩惨遭苛薄的后母欺凌,然后两人不堪虐待,逃到森林里面躲起来。可是坏心眼的后母却对森林里的泉水施了魔法,结果哥哥喝下泉水变成了一头小鹿
然后理所当然地,最后结局是HappyEnding。
兄妹俩从此永远在一起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话虽如此,听完这个故事应该没有人不会联想到卡夫卡的《变形记》吧。至于该篇小说最后如何画下句点,故事里面登场的又是什么样的兄妹,我实在不愿回想起来。而且将这两篇故事拿来相比较,究竟哪一篇的剧情更加贴近现实,这种事情我连想都不愿去想。
(注28:卡夫卡(FranzKafka,1883~1924)的著名代表作,内容叙述男主角某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巨大甲虫,遭到家人排挤,最后孤独地死去。以类自传的手法,细腻描写现代社会的疏离与现实生活的苦闷。)
实际上,撇开故事里虚构的剧情,现实生活当中我的确有个妹妹俘在,只不过并未因此而发生任何具故事性的剧情。在我还没来得及以一个哥哥的身分称职地对待妹妹以前,她就已经已经命丧黄泉了。
「妹妹吗的确是一个例外的存在啊。」
和出梦道别后,我沿着建筑物外围往回走,准备回到刚才的和室里。在行经停车场时,我停下脚步。唔,对了,本来打算有时间要好好欣赏一下的飞雅特常看到就不必了
katana以及,Z跑车。
摩托车的种类我所知有限,不过至少KATAZA周是知道的。七百五十C.C.吗别说手了,理澄连脚构不构得到踏板都是个微妙的问题。话说回来,穿着束缚衣究竟要怎么骑这玩意儿
「」
废话,当然是脱掉再骑嘛。
这种事情,按照常理去想,肯定是来到这里之后才穿上束缚衣的不是吗。只要请木贺蜂副教授或圆朽叶帮个忙就好了,这点小事总有人可以帮忙吧。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这次能解释得通,但平常又要怎么解释呢?我并不认为那种愿意帮忙的好心人到处都有更何况,姑且不论出梦穿束缚衣的理由已经讲明了,但理澄毫无疑问地穿着那身衣服,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只会令疑点不断加深。难道这也尾于记忆改编的一部分吗?穿着那样希奇古怪的衣服,却未产生任何疑惑表示她的人格,已经被彻底塑造成功了吗?
「」
接着看,紫色的Z跑车。
我是个平民老百姓,所以若问超喜欢哪一台,我们是偏好飞雅特。但对于跑车的帅气和拉风,我也不至于没品味到毫无感觉不仿欣赏的地步。无论是狐面男子驾驶的保时捷,或哀川姐的爱车眼镜蛇,我都觉得很棒当然了,Z跑车也好保时捷也好,甚至包括KATANA,现阶段的我再怎么努力也买不起。无所谓啦,反正伟士牌我也很喜欢,况且又是巫女子留给我的。爱你唷,巫女子。
「嗯?」
抬头望向天空,发现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了。这里位于山间空地尚且如此,无人的深山里应该会更加漆黑阴森吧,即使走往铺设柏油的道路也
还是有点担心春日井小姐哪。
虽然总是表现得坚毅果决,但春日井小姐体力并没有特别好吧。说不定会半路跑出野狗之类的啊,有关动物方面,那个人大概没问题,不过,问题还是出在体力方面。万一像理澄那样昏倒在路旁,这种荒山野岭可没有谁会来救她。
真是个,找麻烦的人啊。
对了。
等面试完毕就赶快追上去吧。
我结束这场迷你鉴赏会,拉开玄关门,脱下鞋子进入屋里。循着已经完全背起来的路线穿过走廊回到原处,一打开纸门
「啊!大哥哥你回来啦!」
只有理澄一个人在里面。
趁我看车子的时候抢先一步回来了吗应该是在「食人魔」的状态下,从哪边窗户偷翻进来的吧。倘若直接相信出梦所说的话,在理澄的认知,理澄的记忆里,大概会写着「适性测验结束后自己一个人乖乖待在房间里」吧。
改编,是吗。
「你去哪里了?人家好寂寞耶!」
「唔去外面停车场看车子。」
「哦?大哥哥很喜欢车子吗?」
「至少胜过喜欢人类因为机械比较容易理解又不会背叛自己啊这是我朋友的朋友说的。」
「车子不是机械,是有生命的唷。」
理澄嘟起嘴说道:
「这一点,请务必要分清楚唷!」
「喔。」
看样子尽量避免产生争执比较好。
否则场面很容易冻僵。
「测验情形怎么样啦?」
「万无一失唷!」理澄满面笑容。「想必是满分满点,大满贯唷!」
「那真是太好了。」
我随口敷衍着,一边暗想朽叶不知到哪去了。屋里某个角落应该有属于她自己的房间吧仔细想想,这栋建筑物的内部结构,除了从玄关到这间和室为止的路线以外,其余我都尚未掌握清楚。实验室或准备室之类的地方会在哪里呢
不过,嗯,话说回来。
事情好像已经复杂到有点棘手的地步了啊。
这时候讲取消还有用吗?
正思及此
走廊傅来脚步声。
有两个人。
「纸门没关好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木贺峰副教授,还有小姬。
木贺峰副教授神色如常。
小姬则是万分憔悴。
应该说,两眼无神如槁木死灰。
「」
「适性测验顺利结束了。」木贺蜂副教授说道:「那么在此宣布,幸村同学以及紫木同学,两位都合格录取」
尽管语气和平常同样冷淡,但在讲到「紫木同学」的时候,副教授的表情似乎有些僵硬。这感觉我实在难以否认。
如果春日井小姐没走的话,你早就被淘汰了吧,小姬。
虽然事到如今我也没资格讲什么,但还真是微妙的人选名单啊。
「下周起请多指教,有劳各位了。」
「是。」我礼貌回应。「小姬,你也一样喔。」
「」
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一具尸体而已。
「是!我会拼命努力工作的!」
理澄精力充沛地大声说道。
然而这样的她却是个间谍。
jian职业杀手。
「好的那么,你们几位接下来有何要事吗?如果时间允许的话,要不要一起吃顿饭」
「啊,不了。」我婉拒木贺蜂副教授所提的,大学教授式的邀约。「我们必须赶紧追上春日井小姐才行,不管怎么说让女性独自一个人徒步夜行实在太危险了。」
「啊啊说得也对。」木贺峰副教授颔首。「那么,至少让我送你们离开吧咦?朽叶呢,到哪去了?我明明吩咐她留在这里陪你们的啊。」
「不清楚耶。大哥哥,你知道吗?」
「唔」
该怎么解释呢。
虽然实话实说也无妨至朽叶本身,似乎也希望我把事情直接讲开,只不过
说起来,我也一样。
对我而言,要照着圆朽叶的如意算盘去行动,心里同样会感到不舒服,况且我也没有这个义务或理由要配合演出。
「刚才试图搭讪结果被她逃走了。」
「这样啊,原来如此。」
别坦然接受好吗!
呜哇理澄用轻蔑的眼神看着我!
「你会对朽叶搭讪失败,这件事俏我早已预料到了。」
「」
辩解也没用了吧。
做人凡事看开点。
小姬已然像溶化的冰淇淋般整个人软绵绵地摊在榻榻米上,我将她拎起来,背到背后。小姬的身体非常轻,尤其此刻灵魂出窍,变得更轻了。
灵魂也有重量吗?
「那么,打扰多时,先告辞了。」
「好的。」
「理幸村同学,那你呢?」
我问理澄,她说:
「啊,我还要再待一会多聊几句。」
看样子已经照既定模式进展当中。
「名侦探」(汉尼拔),「杀手」(食人魔)。
算了此事与我,毫不相干。
与我,无关。
我既没必要去担心木贺蜂副教授或圆朽叶的性命安危,也没必要去思考狐面男子指使理澄跟出梦前来执行任务的动机是什么。
没有必要。
不存在,任何必要性。
「好,那就下周见啰,幸村同学。」
「嗯。暂别啰。」理澄笑眯眯地说:「再见了,后会有期!」
「好好保重。」
于是
我们就如字面所述,真的暂别了
五分钟左右。
停车场。
飞雅特,KATANA,Z跑车。
合计十个轮胎,全数遭到破坏。<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