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离开这里一会儿,真九郎向林倩心请求许可。
随你便。
可以吗?
对感到吃惊的真九郎,林倩心冷冷地回答道:即使少了你一人,也不会有影响的。对近卫队来说,真九郎是多余的战斗力吗。
真九郎去向正在病房里接受检查的理津请求许可。虽然在门口被护士拦住,不过里面传来理津说没关系的的声音,于是真九郎将门打开了。室内排列着好几台比真九郎的身高还要大的机械。床被厚厚的帘子所包围,看不到应该躺在那里的理津的身影。从机械上伸出的细小的管子全都集中到床上,应该是连接在理津身体上的吧。在真九郎说出来意后,从床上传来理津的声音:
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是的,有点事
去见谁吗?
是的。
那是对你来说特别的人吗?
特别。九凤院紫对红真九郎来说是特别的人吗,至少和其他人不同。能轻易动摇真九郎的心的在这世上就只有那孩子一人而已。
是的,是特别的家伙。
听到真九郎的回答后,理津沉默了。病房内回响着机械的工作声音,是好像在刺激皮肤的内侧一般,听久了连内脏都会觉得瘙痒的讨厌的声音。
那就去吧。
过了一会做出回复的理津的声音略微有些干枯。带着些许寂寞、些许不甘,就是那样的声音。理津没有再说什么,真九郎行了一礼后就出了病房。那么要抓紧了,那家伙一定在等我的。
在决定什么的时候会根据情况来判断是优先理性还是本能。真九郎因为理性而将工作优先于和紫的约定。那么现在来到这里的自己,从工作中溜出来见紫的自己的判断,理性和本能究竟哪个发挥了更强的作用呢。从车站跑到小学前的真九郎在平时常去的文具店买了瓶柠檬汽水润喉后,这样想到。
说不定只是在意暗绘所说的而已。要和解的话早点比较好,晚了的话,会产生变化的。真九郎希望自己本身产生变化,但是讨厌周围产生变化。感觉舒服的东西希望一直就那样,这是自私的愿望,为此才会像这样从工作中溜出来。职业意识的薄弱确实是三流的。真九郎将柠檬汽水的瓶子扔进垃圾箱,在过了几分后,校门开了。因为不好意思混在家长中间,所以平时都是在稍微远一点地方等的,但是今天却是走到最前面。马上就从校舍里走出来的学生中发现了紫,一边和同班的少女们说话,一边向着这边走来。紫在笑着,看起来心情并不坏。对此感到安心的真九郎对紫打了个招呼。
哟!
会发出这样特别开朗的声音是因为罪恶感在作怪吗。包含紫在内的少女们停下了脚步,看向这边。无垢的眼神,露出这人是谁的带有疑问的表情。认为这是在害羞的真九郎决定完成目的。
紫,我有话对你说。今天一起回去吧。
少女们吃惊地彼此对望,是对真九郎会说出紫的名字而感到意外吧,看上去应该是不像兄妹的。当事人的紫没有说话。在她旁边的短发少女向紫问道:
是认识的人吗?
不认识。
紫这样说道。那是没有包含任何感情的无机质的声音。扔下呆然的真九郎,紫她们离开了。在通过校门和同班的少女们挥手告别后,紫一人走了出去。看来还在生气啊真九郎挠着脑袋,追在紫后面跟了上去。果然还是要好好地说明,不在这里解决的话,会对工作产生障碍的。真九郎马上追上她了,一边走在紫的旁边一边对她说道。
昨天的
紫看向这边,那眼神让真九郎脑中辩解的话语权都消散了。那是看向无所谓的人的眼神,是看向没有搭理价值的人的眼神。
紫没有生气,而且连发火也算不上。那眼睛里有的不是愤怒,而只是不关心而已。刚才紫说了不认识,说不认识真九郎。那不是说谎而是真心。对紫来说,真九郎已经是不认识的人了。真九郎的步伐自然地变得迟缓,和紫分离开了,无法靠近。九凤院紫本来就长着一脸整齐的面容,因此当亲近感从她身上消失的时候,一下子就变得冷静锐利了。那是作为九凤院家子女的骄傲,那是让他人无法接近的气质。作为人的格调是与真九郎不同的,压倒性的不同。自己之前都是毫不拘束地接触这孩子的吗。
真九郎慢吞吞地追赶着前进的紫。
喂,喂
声音是嘶哑的,是非常糟糕的声音。为什么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呢。为什么只能说出这样的话呢。明明想说更温柔、更温暖、更加注入心意的话的。嘴里干巴巴的,流出了冷汗,呼吸也很痛苦。
真九郎一边追赶着紫那小小的后背,一边思考着。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过是没有遵守约定,不过是这种程度的事情,为什么这样真九郎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愕然。
不过是、约定?
这种程度?
对红真九郎来说,和九凤院紫的约定就是这样的东西吗?就算破弃也是没关系的,没法遵守也是没办法的。是这样随便的东西吗?不可能是这样的,约定是不能不遵守的东西。如果长久活着的话,不管再怎么努力,也会有无法遵守约定的时候吧。不过所谓约定就是必须要遵守的东西。对年幼、纯粹的紫来说,约定一定比真九郎所想的还要重要,是非常沉重的东西。但是真九郎却对此很随意地对待,这与玩弄她的感情是同罪的。在真九郎搜寻搭话的措辞的时候,紫已经走到漆黑的车子前,消失在骑场打开的车门之中了。骑场用身体挡住想要触碰关闭车门的真九郎。
小姐今天已经要回去了。
骑场先生,拜托了!请让我和紫说话!
请回吧。
拜托了!
骑场没有回答,真九郎不觉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但是他却纹丝不动,仿佛岩石一般。
红先生,请回吧。
在平静地低下头的骑场面前,真九郎握紧了拳头。看向车里,却不见应该在烟雾玻璃对面紫的身影。用武力将骑场排除掉吗但是再接下来要怎么做呢。假使勉强将紫从车上拉下来,那么要说什么呢。现在的自己能说些什么呢。是要道歉,还是要找借口。在这种时候该说什么好呢。不知道,完全不知道。骑场消失在驾驶席之中,车子开始平静地起动了。看着远去的车子,真九郎终于察觉到了。事到如今才察觉到,自己犯下了无可挽回的过错。
什么都不思考在发着呆,时间在流逝着。身子跟着电车摇晃的真九郎看了看手表,知道从那以后经过了三小时以上。和紫分别后三小时,被紫拒绝后三小时。虽然头脑没怎么在运作,但自己还是像这样乘上电车,向着工作场所赶去。这表示自己还有着对工作的意欲吗?如果这也没有了的话,自己的存在意义就要消失了。
在真九郎对侧坐着的是关系融洽的母子。可能是在幼儿园里遇到什么愉快的事吧,年幼的男孩夹杂着动作手势对母亲在说着什么。母亲笑着抚摸他的头后,男孩也笑了。真九郎是很了解那个男孩子的心情的,真九郎不了解的应该是思春期孩子的感情。觉得父母的干涉很烦人、产生逆反心理,真九郎不了解这种感情。因为在真九郎迎来思春期的很早以前,家人就已经消失了。所以能理解的只有年幼的孩子的感情。那个时候的真九郎希望能更多地注视自己,希望父母能够更多地注视自己。在玩单杠啊,快看啊。在跑啊,快看啊。会翻跟斗了,快看啊。并不是想被称赞,只是希望能够注视自己。只要那样就会觉得安心,就会觉得开心。父母看着这边在笑,只要那样就能感受到联系,会因为自己不是独自一人而感到安心。所以学校的授课参观对真九郎来说是感到非常开心的东西。
但是,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讨厌记忆苏醒了。那是真九郎还受银子家照顾的时候。那是在美丽国遭遇恐怖事件、失去了家人回来的真九郎受到周围好奇的视线的时候。大家对隔了好久出现在教室的真九郎说道呐,是怎样的感觉?爆炸是怎样的?是怎样被救的?有很多尸体吗?尸体臭吗?受了怎样的伤?呐呐,伤口给我们看一下嘛。说给我们听听嘛。
对幼小的孩子们来说,在外国发生的事情就如同虚构的事一般,和电视剧是一样的。真九郎不管被问到怎样的问题都没有回答,怎样都无所谓,全部都当作是耳边风。但是有无法那样做的时候,那就是授课参观。来到学校的真九郎马上就坐到座位上去,和平时一样只是沉默地看着前方。聚集在教师后面的家长们,激动地转来转去的同班同学们,果然还是怎样都无所谓。不知道最初是谁说的,在还没开始上课之前,在闲聊的家长中的一人说道。虽然说得很小声,但真九郎听到了。在那个恐怖事件中生存下来的,是那个孩子?
真九郎感觉到家长们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到自己身上了。但是自己只是看着前方,怎样都无所谓。如果银子在那里的话,说不定那个时候就会生气说些什么,不过当时的真九郎和银子不同班级。看见像雕像一般一动不动的真九郎,数名男孩包围了他的座位。可能是因为授课参观这个状况让他们变得兴奋了。喂,幽灵!男孩中的一人踢向真九郎的书桌。「幽灵」是真九郎的外号,同班同学是这样称呼全部用沉默来应付的真九郎的。你家没有人来吗?不要沉默,给我说点什么啊!踢掉真九郎的书桌,拉他的头发,敲打他的脑袋,但即使如此真九郎还是保持沉默,于是班上最高大的男孩走到了前面来。最早开始管真九郎叫「幽灵」的是他,是名一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就会打真九郎来消气的男孩子。幽灵,我拿来好东西了。男孩打开一册周刊杂志。被打开的那页写着『禁断照片大公开!』这几个大大的文字。在那下面刊载着无数小小的黑白照片,那是恐怖事件当天现场的照片,那是被埋在瓦砾中的被害者们的照片。哇,好恶心!不要,看着好不舒服!都变得黏糊糊了啊!在皱着眉的同班同学旁边,男孩将周刊杂志在真九郎的书桌上展开,指向其中一张照片。哟,这是你的父母吧?那是被压在巨大的混凝土碎片下的,从仅有的缝隙间露出上半身的一部分和左腕的照片,照片的旁边没有解说,男孩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但是真九郎是知道的。还记得当天的服装,还记得戴在手上的手表,照片上的是真九郎的母亲。你啊,看样子谁都不会来,就拿着这个吧,如何?拍着真九郎的肩膀嘻嘻嘻地笑着的那男孩的名字真九郎已经不记得了。不过那个时候自己怎么做了是记得很清楚的,站起来去揍他了。还不知道拳头的正确握法,因为受伤的后遗症,只要稍微用力就会全身发痛。但是真九郎还是打了过去。对方身体要比他大,轻易地就反击了。家长们说了些什么。一定是在那事件的时候被打中了脑袋,才变得那么凶暴不放进孤儿院是不行的吧?对我家的孩子产生不好的影响的话,你们要怎么负责啊?对方的男孩一边笑着一边揍着真九郎,其他男孩也加入其中,女生们则响起了责难声和欢声。真九郎虽然单方面地挨打,但还是要继续打。有脚踢了,只要抓到什么就又踢又打。但是真九郎真正想打的,真正想踢的,并不是说着无情的话的男孩,也不是在周围喧闹的同班同学们,更不是那些家长们。哪里,哪里,往哪里打的话,往哪里踢的话,这个世界会毁坏呢?要怎样这个世界才会毁坏呢?要怎么做才好?为什么我要受到这样的遭遇,究竟是谁不好?我应该怎么做才好?真九郎认为失去家人的自己是非常悲惨、非常下等的,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所在、无可救药的碍事的家伙。而解救他的是崩月家的人们。翌年,夕乃来参加授课参观的时候,真九郎高兴地要哭出来了。内心感到安定了,认为能活下去了。对孩子来说,有人能够注视自己是非常重要的,是非常有必要的。
紫是怎样的呢。无法从将紫关在里之院的莲丈他们身上期待作为普通家人的亲情,紫是明白这点的。就算没有说出口,她也是明白的。所以紫才来拜托真九郎,希望他能来学校,希望他能够注视自己。希望真九郎能够代替家人注视自己的存在,紫是这样期望的。自己却背叛了那个孩子这样的感情吗。
我在做什么啊
真九郎将紫从里之院救了出来,那是因为希望她能够幸福,应该是这样的。尽管如此,却让她哭泣了,却伤害了她。不能原谅自己,不能原谅明明感到后悔,却无法从这返回向紫道歉的自己的没种。
电车到站。就好像是在逼迫决断一般,门开了。犹豫了数秒,真九郎用手按住准备关闭的门,从电车上下来了。自己是从紫那逃跑了,还是去面对工作呢。是哪个呢?不清楚。真九郎背后的电车门关闭了。那是冰冷的声音,仿佛是断绝了真九郎的退路一般。
真九郎君好像脸色看上去比我还差?
看到回到医院后的真九郎,理津这样笑着说道。被这样那样地询问理由,不过全都含糊地应付过去了,真九郎行了一礼后从病房里出来。和他擦肩而过的是被搬进去的几台机械,在病房里开始了理津的检查。因为看不到林倩心的身影,就向附近的黑衣男子询问,得知她在和九凤院家进行定时联络中。似乎是作为近卫队的干部有逐一报告的义务。关于自己的事也会向莲丈传达吗,真九郎稍微这样想到。
状况完全没有改变。真九郎离开这里的这段时间,没有发生什么异常。光是这样就够幸运了,如果理津在真九郎不在的时候被杀的话,那么对自己的厌恶会达到极限的。
为了让头脑冷静下来,真九郎决定去医院外面巡视。昨晚通宵的影响到现在体现出来了吗,头和身体都感到很沉重,特别地沉重。只是想回忆起数小时前的记忆,就感到有强烈的头痛袭来。别回想起刚才的,忘记吧,说不定本能是在这样说的。快速结束巡视,来到理津的病房,正好她的检查结束了。依靠在大枕头上的理津向着真九郎招手。
过来一下。
什么事?
又要让自己听抱怨了吗。不过也好,现在可以当作是散心。这样想着的真九郎来到理津身边后,理津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
给你看个好东西。
好东西?
很不容易看到的哦,我保证你会吃惊的。
这样说着,理津将手放到睡衣的纽扣上。真九郎慌忙将视线移开,理津笑道:啊,不是的不是的。
我不是会因为暴露而兴奋的人,这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但、但是
理津无视慌张的真九郎将纽扣解开,打开了睡衣。真九郎的呼吸一瞬间停止了。
如何,厉害吧?
理津身体上有的是无数的伤痕,而且不是普通的伤痕。是被切了无数次、被缝了无数次的伤痕。被弄来弄去的肌肤颜色是浑浊的,伤口是歪歪斜斜的。脖子以上是无伤的,这样的对比更加突出了那伤痕的凄惨。
大家看到这个都很害怕的。
理津笑出声来,伤痕合着声音一颤一颤地抖动着。
这是啊,八年前被卷进不知哪的混帐在机场引起的事件中所受的伤。
八年前,在机场发生的事件。该不会是看到真九郎吃惊的表情,理津点头表示正确。
我也在那里的。
她开始说了,距离现在八年前的在美丽国发生的国际机场爆炸事件。理津在那个出现了庞大死伤者的场所。当时还只有九岁的她在结束了难得的家族旅行回来的时候被卷进了事件。于是失去了双亲,只有自己还活着。
你是那个事件生还者中的一人我马上就知道了的,很少见的名字嘛。
在事件当时,不只是牺牲者,连被救出者的名字也公开了。生还的小孩不怎么多。限定在日本人的话,那就更少了。理津记得在那些小孩之中有红真九郎这个名字。当时的真九郎抵触接触事件的情报,报纸和电视全都没有去看,如果看了的话,说不定会记住的。在和自己一样生还的日本小孩中有名叫志具原理津的少女的名字。
雇佣你的另一个理由就是这个,我和你那个时候都在那里。而现在我在这里,你在从事jiu纷处理家,很有趣的变化,所以雇佣你了。
那个时候,在那个场所,多数的人的命运错乱了。真九郎和理津在那个流动之中,现在也在。
应该说幸好吗。因为我家还算富裕的,我才得以获救。身体内的脏器被替换了哦,人工的或是不知道哪里的谁的东西,我自己的脏器几乎所剩无几了,算是小型改造人哦。由于做了太多手术,一天不整理好几次的话就无法维持平衡。怠慢整理的话,内脏就会发生叛乱,生命活动就会停止。
所以理津只能留在这里,八年间只能生活在这里。
呐,真九郎君。
理津系上睡衣的纽扣,似乎略微感到疲劳一般叹了口气,然后对着惊呆了的真九郎说道。
你这八年间幸福吗?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黑暗,真九郎急忙寻找着亮光,在发现紧急用灯后安心了。对了,自己是躺在医院玄关大厅的沙发上睡着了。现在是几点呢。喉咙异常地渴,身体被汗水浸湿了。将毛毯放在沙发上后,真九郎开始走出去寻找盥洗室了。鞋底黏糊糊的,粘着地板,不太好走路。一边在意一边前进的真九郎不知为何上到了七楼,来到了理津的病房前。将手搭在门上,门就毫无声响地开了。在广阔的病房的正中央的是一张大床,侧桌上的台灯发出微弱的光。理津是醒着的,在那旁边,有人坐在圆椅上。真九郎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坐在圆椅上的是银子。在正要出声问她为什么在这里的时候,真九郎察觉到了。躺在床上的不是理津,和银子说话的不是理津,那是自己,躺在床上的是红真九郎。真九郎回到走廊看了看病房的名牌,上面写着『红真九郎』的文字。啊啊是这样啊,真九郎领悟了,这是梦。之前发生的事全是梦,是梦啊。接着真九郎的意识归还到床上。在旁边的银子用非常悲哀的眼神注视着这边。为了让她变得温和,真九郎开始说话了。说着之前梦到的事情。在从瓦砾下被救出之后,自己遇到名为柔沢红香的女性,在她的引导下,学习了叫做崩月流的玩意。修行虽然很严格,但是那里的人们是非常温柔的,因此自己才能够努力,然后成了jiu纷处理家。很厉害吧,真九郎这样笑着说道后,很厉害啊,银子也笑着对他说道。在那之后,和九凤院家的女孩相遇,关系变得融洽。是个非常聪明的好孩子,但是我伤害了那孩子,让她哭泣了,被讨厌了啊,没办法和好。想要和好,我想和那孩子重新和好。
痰涌上喉头的真九郎咳嗽了一下,想要调整混乱的呼吸,但是咳嗽却停不住。银子用手扶住真九郎的后头部让他喝水。其实本来是想自己来喝的,但这是做不到的。被压力压坏的真九郎的手脚还没办法治好,已经不能走路了。自己一个人连从床上起身都做不到。并不觉得悲伤。八年间一直这样的话,就算不愿意也会习惯的。真九郎还没有说够,不过银子看了看手表后站了起来。穿着高中制服的银子,很好地成长到十六岁的银子。真九郎没能成为高中生,只是躺在床上积累着岁数,成了十六岁。一直在这里,一直躺在这里。之前如此,今后也如此。侧桌上的台灯的灯光消去,银子从床旁边离开了。真九郎用眼睛追随了她的身影一会。今天是最后了,银子已经不会再来了。她有她的生活,没有一直照顾治不好的自己的悠闲。这样就好,再做梦就好。梦中的话,可以自由地活动。梦中的红真九郎用着崩月流在做jiu纷处理家的工作,帮助有麻烦的人,干掉坏家伙。再做梦吧,真九郎闭上了眼睛。
真九郎睁开了眼睛。最初看到的是长脚,再将视线向上移的话,出现的是细目的东洋系女性的脸。俯视着这边的是林倩心。咦?
真九郎轻轻地摇晃着脑袋,一边环视着周围一边确认现状。这里是西里综合医院的玄关大厅,真九郎是睡在放在那里的沙发上。看向墙壁上的时钟,已经过了中午了。外面的天气阴沉沉的,略微有些凉飕飕。我为什么在这里的呢?记忆连接起来了,被露茜邀请,向切彦挑战,伤害了紫,让她哭泣,被她讨厌,还有昨天晚上理津对自己说的八年前的事件的话。头很沉重,很热。就像被填塞了煮了的泥一般,各种各样的东西粘粘乎乎地混合在一起,无法整理。视野看上去有些歪斜。
想家了吗?
听到看不起人的林倩心的声音,真九郎终于察觉到自己的眼角浮着泪水。自己哭了吗,为什么呢。
我昨天也说过了,无能就是危害。有窝囊废在的话,士气会下降的。没有干劲就给我回去。
回去?
回哪里去?对真九郎来说回去的场所是哪里?不是五月雨庄,也不是崩月家。自己能够回去的场所,有家人在等待的场所,已经不在这世界上了。自己已经回不去了,永远回不去了。用手拭去泪水后,真九郎仰视着林倩心。
呐,这是现实的吧?
做出回答的是锐利的一击。被用刀鞘痛打了脸颊,真九郎蹒跚地用手扶着沙发,总算是忍耐住了。
疼痛呢?
有。
脸颊在阵阵发烫。因为有疼痛所以是现实吗。梦与现实的差别是痛觉的有无吗,只是如此而已吗。是因为看到垂下头的真九郎觉得受不了吗,林倩心无言地转过身去,然后离开了走廊。真九郎虽然想追过去,但是脚缠在了一起,倒在了沙发上。觉得做了个讨厌的梦,想不起具体内容,不过感觉这样会比较好。依旧疼痛的脸颊,这是现实,大概吧。但是在明白这是现实之后却一点都不觉得开心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