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他,他说:“你不必拜我,十九年前的事你是受太子之命也是由不得你。当年岳大哥求你留我一命你答应了,所以你我之间的恩怨早以抵消扯平了。如今我们是做交易,你放我,我替你抱仇,很公平。所以你不必拜我,因为你不欠我的。”
陈将军感慨地说:“贺大侠真是恩怨分明顶天立地,十九年前的事是我今生做得最大一件错事,留你一命则是我今生做得最正确的事。这也是我的幸运。”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对陈将军说:“那么这笔交易你做不做?”
陈将军说:“做!还有你一定得替我的岳兄弟抱仇,此仇不抱我死不瞑目!”
“替岳大哥抱仇不能算在交易之内。”他盯着他沉声说:“岳大哥是我的兄长,这个仇我一定会自己抱。这是我这个做兄弟的责任。此仇不抱,我贺星寒势不为人!”
“这就好,这就好。”陈将军宽慰地说:“难怪岳兄弟会那么真心对你,真是值得啊。我真后悔,我应该早点把你放了。”
“明天我就出发。”他对陈将军说。
陈将军说:“我现在就把钢链给你打开。”
但是他拒绝了,“我想戴着钢链最后再在这里呆一晚,毕竟我在这里呆了十九年。”
是的,毕竟他在这间不见天日石屋里度过了十九个春秋。也就是在这间屋子里他真正了解了岳天杨、并成为了他的兄弟,这才让他没有对人世间的崇高的友谊而彻底绝望寒心。他是那么敬重岳天杨,虽然岳天杨的武功在他眼里根本就算不上是功夫。
陈将军走后他跪在了石室中央,头戳在冰冷的石地上,泪水就那样止不住的流出。“十九年……十九年啊!依雪,你如今在哪儿?你和孩子还好吗?我明天就能出去了……我一定要找到你们娘俩。你可知道这些年我做梦都在想你们啊!……还有岳大哥,你怎么就丢下兄弟走了,你现在可是我唯一的朋友啊!……”
就这样他不停地说不停地流泪,良久,蓦地他仰起头用血红的双眼盯着屋顶石壁,他的脸布满泪水,“我贺星寒发誓——我一定会找回我的妻子儿子,我一定要杀了太子、万飞龙、百步神拳,莫大……还有曹世亮,我要把这个杂种的心肝肺掏出了祭我了岳大哥!”
翌日清晨,陈将军与贺星寒坐在一间小客厅里。俩人的心里各自思绪如潮。
陈将军把几件衣物放在贺星寒面前。“贺大侠,这几件衣服都是新的,没人穿过。”
贺星寒扫了一眼,几件衣服都有是用上好的绸缎所缝制。“我不爱穿绫罗绸缎。”贺星寒说:“给我找件旧布衫。”
“这……”陈将军有些为难。他真不知该找谁的旧衣给贺星寒穿。一般人穿过的旧衣送给贺星寒穿他觉得那是对贺星寒的大不敬。
贺星寒说:“我记得岳大哥有件蓝布长衫,你能不能给我找来?”
陈将军心里涌起一阵暖流。“能,你等着。”
陈将军去后贺星寒站起身环视了一下屋里。他看到一面镜子,他的心抖动了一下。十九年了他还未照过镜子。他曾暗自发誓如果一天不走出那间囚禁他的石室他就不愿看到他自己,那样他会鄙视镜子里的人是多么的无能,找不回心爱的人也抱不了血海深仇。所以十九年来他既不愿照镜子也不理发须。
他走过去拿起镜子,他的手指竟有些颤抖。他先没有去照。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他竟有点害怕看到他自己。最终他还是把镜子举到了眼前,于是他从镜子里看到一张令他都感到诧异的面孔。头发那么长披散在肩上,胡髭那么稠密把整个下巴和嘴都快围起来了。他的皮肤不是以前的黝黑了,而是苍白没有血色的,这是十九年来不见太阳的原故。他的目光也变得那么苦涩那么沉。还有……他抬起手轻轻摸着自己的右脸颊,那里有一道三寸多长丑陋的刀疤。这刀疤是十九年前那晚的见证,是莫大留给他的,莫大的那一刀差点把他的脸分成两半儿。“莫大,愿老天保保佑你无病无灾活得很好,因为。我要去找你。”他放下镜子,是的,现在的他连自己都感到陌生了。曾经那个年轻英俊的贺星寒以经变成一个四十二岁的半截老头子了。而且是个丑陋的老头子。他想他重入江湖将不会有人认识他了,连他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他心里忽然涌起一阵酸楚一阵失落。<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