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暑者抬进了凉棚里,郭老大又叫人从不远的小溪里打了桶水,一点点的淋在那人头上,口中还不断咒骂着:“你个杂种、傻逼,一点小病就装死,今天不完成任务晚上我拆了你。操……你没分不要紧,别弄得我的分也被扣了。”
白向云心中一抖,对上李刀看过来的眼睛,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人被淋了几瓢水后,悠悠的醒了过来,朦胧着双眼看着上方神色不善的斯文脸孔,近乎挣扎般说:“郭老大……”
“醒了?!”郭老大一脚踢在他肩膀上,声音冷厉:“醒了就给我去做事。再装死我就叫你以后都不能获得监狱的任何奖励。”
这倒霉鬼明显被他的话吓了一跳,监狱奖励的多少可是关系到各人在这里呆的时间长短的。
在虎山监狱,每个月都按照犯人劳动产品的质量和产值按比例划分为5个等级:一等有6个星,二等有5个星,三等有3个星,四等有2个星,五等有1个星。当犯人累计有5个星就可得到一次嘉奖(减刑2-4个月),累计六次嘉奖(30个星)就可以得到一次表扬(减刑5-7个月),一年下来,按照表扬的多少评出监狱积极分子(减刑8-12个月),再从中挑选出表现最好的几个人参加省积极分子的评选。对犯人的这些奖励将直接和犯人的减刑、假释、监外执行挂钩。监狱每年按一定的比例,根据犯人所获奖励为基础,划出一定的减刑、假释的名额,对于符合条件的,将上报各法院获得减刑、假释。这次评不上的,他的奖励将会累计到下次评选,因此下次被评上的几率就大大增加。而分监区每个分队负责计分上报的人就是领队。要是郭老大用心做手脚的话,那下面的人还真有可能被判多少天就坐足多少天,连一次嘉奖都没有。
那人挣扎着爬起来,连声对郭老大说对不起,然后勉强打起精神又拿起了锄头。
白向云看看那两个武警,心中一阵抽紧——他们早在郭老大向中暑者浇水的时候已经转悠到一边去看风景了。
“这才是真正的监狱么?!”白向云想起自己才入监队时候看到的平静和美好期望。
看来,那只是掩盖着污垢和垃圾的白雪而已。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些污垢和垃圾就不止一点点,自己在这其中又如何能独善其身呢。
自己又真的想这样独善其身吗?
白向云笑了笑。自己为了维护尊严而入狱,难道要在监狱中失去尊严么?!
“我操!”白向云轻巧的一挥锄头,将一颗高高的杂草齐根斩断。
直至太阳快要隐没在山后,犯人们才在武警的吆喝下排队点过名,然后唱着《入监队队歌》,踏着晚霞回到分监区。
远远近近出去劳动的犯人们都回来了,整个监区顿时热闹起来。同样的囚衣同样的肤色同样的光头让人一时间很难分辨谁是谁。
白向云在监区门口迷惘了一下就清醒过来,在干警、武警、事务犯的严密检查监督下放好工具,再次点名后回了监室。
白向云和李刀凑到老梁身边,点上烟刚想坐下,郭老大他们就走了进来,随便的找了张床瘫了上去,展手伸脚哎哟哎哟的随着三字经直说“累死了”。
白向云对老梁笑笑,向李刀使了个眼色,一起向郭老大那边走去。
“郭老大,几位老大,抽烟。”李刀不等白向云出声,抢先凑了上去,向郭老大和围在他邻近的几人一一敬烟。
“我们新来的,不懂规矩,有什么做得不够得地方还请几位老大多多包涵。”白向云脸带微笑,不卑不亢的说。
“坐牢嘛……那有什么规矩。”郭老大没有起身,几根手指转着李刀递来的烟,悠悠的说:“要说有……那就是听从政府领导,服从监狱管理,听取干警教育,辛勤的劳动争取多获嘉奖多多减刑,这样才是正途啊。”
“老大说的是。不过……”白向云保持着笑容,看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的“不过”吸引过来后才又说:“老大你作为我们的领队,就是我们学习和改造的典范,多听你的总不会错是不?!”
一番话让众人都笑容满面。
郭老大终于坐起来,上下打量了两人好一会:“你们俩有点意思……老梁……”
“来了。”老梁走了过来:“老大,有何吩咐?”
“帮他们安排好互监组。哎……劳动真他妈的累,今晚我可要好好睡一觉。”
郭老大说完又瘫回床上,点燃烟嘘着嘴喷出一团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