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蝉在耳边径自呱噪,一声声,偶断,丝连。
时间仿似不再流动,池水氤氤的蒸腾出湿漉漉的水汽,就连衣衫也有一股水意,但很快又被热风席卷而来的暑浪烘干。
于是越发觉着暑意难耐。
江桢坐也不是,跪也不是,正惶恐这是该跪下请罪呢,还是……
却听天启帝笑道:“怎么倒慌张起来?”看来并不像责备的意思。江桢定了定神,将上身伏下去,道:“微臣一定将陛下的赏赐亲手送到洛宁县主府上。”
天启帝只是点了点头。小太监问道:“陛下,可还要往深处去?”
“再往里面去一点。西苑池里据说养了极肥美的鲤鱼,你们下去捉几尾上来罢。”
小舟又往莲池深处去了一去。几名小太监里留了二人在舟上,另二人脱了外衫,便跳下池中。丰茂莲叶倒映水中,水下怡然游荡来去的肥大鲤鱼一阵仓惶躲避。天启帝爱热闹,站了起来,指手画脚教小太监们行动。江桢谨慎,令那两个小太监一前一后坐稳,自己也站了起来,腰身一沉,双腿分开左右,微微马步,小心保持平衡。
那下水的两名小太监水性了得,动作敏捷,不过一盏茶功夫,就捉了一尾鲤鱼上来,在手中摇头摆尾,挣扎不休。天启帝童心未泯,拍手叫好。他这样一拍手,身体不免动作稍大一点,那小舟便左右摇摆起来。江桢忙着维持平衡,不防水中小太监往船边一扒,小舟顿时晃荡,那天启帝也不知怎的,身子一歪,竟掉下去了。
江桢也算反应迅速,手臂一伸,便去抓天启帝手腕,倒是给他抓住了,可天启帝这样往下一坠,连带着竟是将他也带了下去!
只听两声“噗通”,前后相差无几,小舟上两名小太监目瞪口呆,瞧着他们的主子爷掉下水去。机灵一点的立时便道:“你们两个蠢货!还不赶紧救皇爷?!”
那犯了错的小太监仍扒在船边,茫然无知。另一个小太监已是游了过来,水里舟上八只眼睛咕噜噜盯着二人掉下去的水面看。
天启帝不会水,乍一落水,自然慌慌张张乱踢乱抓。江桢本来就是抓着他手腕,却被他甩开,江桢水中睁眼,便瞧着年轻皇帝径直往下沉去……莲池实际上并不是太深,但也淹没头顶,再说一个人不会水,失去镇定,脸盆里都能溺死,何况真是这么一汪池水呢?
江桢双腿一蹬,跟着天启帝往水深处去了。他水性是自幼在长江里练出来的,不是等闲之辈,天启帝又没他高,不及他结实,转眼被他拉住手臂。溺水之人,本能便缠了上来,竟是力量爆发,要把江桢也往深水里拉。
江桢游到天启身后,双手紧紧钳住天启上身,天启帝已是口中乱吐气泡,眼看肺里空气就快尽数吐出,双腿更是紧张踢腾,架不住江桢力大,生是将他拖了起来。
那下水的两名小太监也是潜了下来,在一旁一人拖住皇帝的玉带,一人拖住江桢腰带,三人齐心合力,一齐浮出水面。
小舟上两个小太监已经唬的面色苍白,见主子爷终于救上来,忙过来帮手。江桢吐出口中池水,哑声道:“可要小心!”
小太监忙应道:“是!”四只手小心翼翼拉了天启帝上船,水中小太监托了皇帝的双腿送上去。一阵忙乱,好歹是把皇帝给弄到小舟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