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虮子心中不由讪笑:天生神力?那多半脑筋不怎么行。他很是瞧不大上这些个北方军丁,只觉得谁都没有他主人斯文儒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通晓兵书,虽说资历差在从没有领兵上过战场,但想着主子天纵英才,也不是什么难事。愈发瞧谁都不大服气,尤其是那些比他主子官衔只高那么一级两级的军官。
青油布轿子约有五、六顶,匆匆而过,只留下一缕甜香萦绕诸人鼻端。有那消息灵通的便道:“是京城里来人了。”
宁远一向不乏京城来客,宣旨的太监,钦命的监军,巡查的长官。士兵与百姓倒也见惯不怪。转瞬恢复营生,一切如常。
厨子已经寻到几只小生鸡,命小贩挑了筐子,走来对江虮子道:“虮子,回去了。”
江虮子也知道,京城来人必是要见他家主子的。他很是为了没能跟去京城嘟囔了几天,被江桢好生呵斥了一顿才算作罢。他年纪本来就小,又是家生子奴才,江桢也没真正将他当做奴才过,着实用心栽培他。他性子又比江风沉稳,江桢有意教他学着如何管家,他日好当大任。
江虮子领了厨子、小贩返回住所,只见两个相邻的院子都闹闹腾腾的,仆役男妇进进出出,好不热闹。江虮子与厨子都瞪大了眼睛,正不知道该从哪里溜进去。
小贩年纪约有四十来岁,也瞪大眼睛,稀奇道:“这是怎么的?府上办喜事?”
厨子笑起来,江虮子道:“你瞧我们家挂红披彩了么?”
小贩搔搔头,“难得这么热闹,可不知我这两筐小生鸡要送到哪个院子里?”
只见马三三在邻家院子里出来,向江虮子招手:“虮子,快过来。”
江虮子紧赶几步过去,垂手道:“三哥有何吩咐?”
“买了小鸡仔么?”
“买到了。”
马三三便点点头,“叫厨子快些洗剥两只来,一会儿过了中午,便要将乳熊送走。”厨子在江虮子身后应了,马三三对他道:“你就在这边院子里做事。”
“小人还要给大人做午饭。”
“大人中午不在家吃饭。”马三三匆匆道,又急吼吼的走了。
江虮子只是冷哼一声。厨子愣了片刻,道:“原来大人中午有宴请。”命小贩跟随他进了院子,将七八只小生鸡放下。邻家院子本来就修了鸡舍,但因养了乳熊,全给拆了,如今却是没有地方安置。江虮子道:“你把笼子留下,我多算几文钱与你。”
小贩没有不答应的理,点头应了。江虮子从怀中取出三钱碎银子,又另给他一吊钱。小贩欢欢喜喜的走了。
厨子道:“贵了。”
“若是在南京家里,自然要精打细算,非得好好杀价不可。这里么……做小生意也不容易,多给些,于我们也不算什么。”自从江大哥开始做生意后,江虮子也飞快学会买东西不讲价的恶习了。
厨子自去干活,江虮子见实在没有闲人,自己过去家里拿了一个食盒两只盘子来,“洗剥干净便放在这里,拎了就走也便宜。”
厨子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将两只小生鸡开膛褪毛洗剥洁净,拿干净抹布擦干,搁在食盒里。江虮子拎了去自家院子,只见主子穿戴齐整正要出门。
江桢个子生的高,身形稍嫌偏瘦,没穿军装,着了竹青暗花锦袍,戴一方雪白马尾纱九华巾,用玉鱼儿缀了,脚下一双牛皮靴子。因了天气冷,又披了件出锋大氅,打眼望过去,真是一表人才,姿态风流。他相貌本不算俊美,尤其江虮子刚见过容貌清秀的吴三桂,可若是自家主子长了吴家小子那样一张脸,未免过于失之柔弱,不大像个爷们。
江桢见江虮子拎了食盒站在一边,道:“手里拎的什么?你先不跟我去,下午我要是着人来取东西,你看着他们运送,可要小心些。”
江桢只带了马三三一人前去,他骑了马,马三三捧着礼盒,胯下一口大青骡,二人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