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低着头,只不说话,秀儿道:“没见过妈这样的,人家一个姑娘家,这话也好意思说的?您老抽空儿悄悄的问就是了,还当着我和哥哥的面问,真是糊涂了。”
王嬷嬷呵呵笑着解嘲道:“我真是老厌物了,一点眼色也没有。”不用猜也知道晴雯依旧放不下宝玉,只是再没有回贾府的念头了。
晴雯道:“在这里白吃白住,晴雯心里不安,嬷嬷能不能给我一点子事儿做做?”
王嬷嬷忽然想起一件事,也到了该告诉姑娘的时候了,道:“我回去问问林姑娘,姑娘托付过,要好好照顾晴姑娘,这会子反使唤你,我们也于心不忍。你要是实在闷得慌,就到店里散散心。”
王嬷嬷又将秋纹被赶一事告诉晴雯,晴雯道:“麝月和秋纹本来就是袭人的心腹,这事一定和袭人有关系。话虽如此,一个丫头家被赶出去,没有了月钱,可怎么活下去。”
王嬷嬷笑道:“你也不必兔死狐悲,替别人流泪。宝姑娘如今管家,裁革起人来大刀阔斧、雷厉风行,好些人都走了,如今宝玉身边只剩下袭人、麝月、莺儿、文杏。俗话说,千里搭筵席,也终有散的一天,何必太认真呢。”
晴雯笑道:“可不是,终究是我太执着了。林姑娘身边如今还剩下谁?”
王嬷嬷道:“姑娘身边的人倒没有裁革,反添了两个。晴姑娘不用担心,我们姑娘如今也想开了。宝玉成了亲也性情大变,再不是以前那个见花流泪,对月伤心的二爷了,每天只是读书,料理家务,对谁都冷冰冰的。”
晴雯实在猜不出宝玉现在的样子,冷笑道:“这回可是称了太太素日的心思了。罢罢罢,从今往后我再不提贾府的事了。”
王嬷嬷回家后说起晴雯之事,黛玉担心道:“晴雯虽然被咱们救了,却早就被消了户籍,以后怎么生活?救人救到底,还是咱们的责任。”
王嬷嬷笑道:“姑娘不必担心,我早就叫安儿给她弄了一个,黄河水灾,流离失所的人很多,只冒那里的人就是。这是晴雯给姑娘做的披肩,姑娘要不要试试?”
黛玉拿过来一看,晴雯的针线细密精巧,显然是化了大功夫的,道:“难为她惦记着,她生的娇弱,好好将养着罢了,又三天两头做这些活儿。只是这上好的雪缎从哪里来的?不会又是从安哥哥的铺子里拿的吧。”
王安是黛玉的奶兄,所以黛玉从不肯以下人视之,每每以哥哥呼之。王嬷嬷笑道:“姑娘也太小气了,咱们的铺子虽然不大,给姑娘几匹缎子做衣服还是孝敬得起的。往日老爷在世时没少赏我们,不是老爷,他的生意能这么红火?罢了,没的让姑娘白白承情,过意不去,还是实话和姑娘说了吧。王安自己有几家铺子,这间绸缎庄却不是他的,而是姑娘的。老爷当初给了王安一万两银子,叫他以姑娘的名字开了一家绸缎庄,那生意也是红火的很,如今资产早变成三四万了。要不是我们怕姑娘不好单身独居,早就劝姑娘买所宅子搬出来了。”
黛玉一听,又是意外之喜,道:“依我,就叫安哥哥帮着我买一所宅子,我们搬过去,省得受他们摆布。”
王嬷嬷道:“姑娘,使不得的。老奴早就想过几百遍了。一来姑娘是闺中弱女,不依附长辈自己在外独居被人笑话;二来贾家绝对不放;三来呢,姑娘住在贾府或是林家老宅,都是尊贵的人物,以后议亲之时也有人主张,要是咱们自己住着,怎么和官宦人家交往?姑娘出身清贵,总不能嫁给市井俗物吧?”
林黛玉红着脸,幽幽叹道:“王嬷嬷,你好糊涂。你看那些公子少爷,哪个值得托付?倒是终身不嫁也还干净!住在贾府,他们不知道胡乱把我许给谁家呢,自己住着,清清静静一辈子不嫁人也罢了。”
王嬷嬷只是不依,道:“老爷临终时,叫姑娘好歹在贾府住到及笄之年。姑娘再忍一时吧。”
黛玉却拿定主意,要买一个宅子做自己的退身之所。<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