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大人又是为何封锁？”</p>
许叔静有些尴尬，吐出一句：“薛大人说，防微杜渐。”</p>
“防微杜渐？怎么说。”</p>
吴奇敏锐意识到，出事了。</p>
“此前，太岁幽王来过浮云观，曾招揽过道长和戴奕道长，因此薛大人认为，必须要做出限制措施，暂停浮云观鬼市巡监，限制浮云观修士下山，查清之后才解除封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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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奇觉得奇怪：“五年前，我离去之前，浮云观才被天子亲口表扬，还赐予「大唐护国」牌坊，表彰于天下，新任司都尉这样做，符合规矩么？”</p>
“此事薛大人请示了朝廷，右相同意批准。”</p>
杜如晦？</p>
前后风格有点不对劲，此前右相杜如晦一向是稳稳当当，监幽卫也进退得度，很少这般激进，以及到处查岗。</p>
吴奇问道：“右相是不是出了什么情况？”</p>
“如今右相是昔日吏部侍郎、光禄大夫梁载言，梁大人。杜大人因身体欠佳，加之年事已高，一直卧病，三年前便已辞去尚书省右仆射一职，后梁大人由吏部侍郎迁尚书，又因调度应对蝗祸时出色，东都变故时梁大人又妥善处理了东都官吏事宜……后被天子提拔为右相，接替杜大人。”</p>
许叔静又压低了声音：“此外还有两桩大事。”</p>
“一是四年前，魏征魏大人不治而亡，对朝廷上下造成了极大震荡。”</p>
吴奇心里一凛。</p>
魏征就这么死了？</p>
儒士不到亚圣，寿命就与普通人相差无几，按照这个世界线的大唐算来，魏征已有一百零几岁高龄，的确是行将就木。</p>
“另一桩是三年前，蝗祸几乎彻底消弭时，御使大夫程芝程大人当朝以死谏诤，道太子殿下私通妄周幽王，绥靖幽冥，并提出以若干小宗门所有修士换取一州一地之安稳。按律当重罚！”</p>
吴奇脸色凝重了起来。</p>
太子通幽。</p>
大唐朝廷出大事了。</p>
“此事程大人拿出了切实可行的证据，包括东都河南府少尹王尧策、司录参军事饶靖、方蟠等人当朝作证，并有捕获之十二天象大幽「雨」被太史局李淳风以国运推演，事实确凿。”</p>
“最后太子殿下也亲口承认了这一事实，他承认与妄周幽王有过接洽商谈，是因蝗灾局势危机，为减少百姓伤亡不得已为之，但宗门换取百姓一事只是话术权宜之计，并非真意，目的是用时间换空间。”</p>
可惜，光是私通幽王一事，就已让太子陷入万劫不复。</p>
这样的事暗地里不少官员也许都做过，但摆上台面摊开，还是未来大唐天命的太子，这就是对大唐王朝威严与公信力的一次巨大损伤。</p>
事实上，程芝死谏的同时，相关留言已在东都与河南一带流传，显然是妄周幽王的计量。</p>
天子大怒，将太子押解回到京都长安，着令三司会审。</p>
前后耗费了两年时间，最终结果是太子被废黜，留在地宫守陵，无天子令，永世不得离开。</p>
连带着，太子以前一力主张的包容妖鬼、争取魔修的休养生息政策，也遭到朝廷百官频繁质疑。</p>
也有许多人求皇帝开恩，以黔王李沐、山南西道的梁王李澈、工部侍郎陈宪、户部右侍郎方徊之为首，都遭到天子训斥，太子党和其提倡的稳发展政局彻底失势。</p>
与之相应的，原本大力提倡与幽鬼直接对抗，主动出击的少壮派一下子占据了朝野。</p>
岭南道肃王李隽发出“诛幽陈情表”，请求朝廷能剿灭大唐境内幽鬼，以及借幽鬼之名的邪魔外道，剔除这些害群之马，以正本清源，还百姓一个朗朗青天。</p>
地方上，河东郡王李钊、陇西恭王李守义、密州刺史元希古、广州都督府别驾李玄奇、雍州刺史弓嗣初等纷纷响应上书，河南、河北、江南诸多都督府也陆续请求朝廷允许剿幽。</p>
京城朝廷内，右相梁载言、大儒孔颖达、礼部侍郎赵义、中书舍人薛稷、兵部员外郎裴皓等也在竭力促成此事。</p>
天子最终许可，令监幽卫与各地都督府，肃清各地幽鬼与幽鬼有染者。</p>
此后，监幽卫与各地驻军与幽鬼展开了一系列激战，最终太岁幽王都现身，被画圣吴道子重伤逃走，更是振奋士气。</p>
少壮派更是气势如虹，连同佛道两教都受到波及。</p>
轰轰烈烈的诛灭幽鬼，仍旧在继续进行。</p>
目前更进一步的，是查出幽鬼在修行者和百姓中安插的奸细，因此查得更加频繁。</p>
由于手段严苛，又是都督府总领此事，军伍做事，强硬有余，细腻不足，连带导致了许多冤假案件，各地一时间都风声鹤唳……</p>
吴奇听完，久久不语。</p>
他稍微梳理了一下前后脉络。</p>
大体是，魏征死，杜如晦又重病，导致原本三位宰相共治的局面失衡，作为左相，房玄龄只能尽可能稳住局势。</p>
太子被内部政敌与外部妄周拿捏，导致被打入冷宫，失去了太子之位，连带着，太子曾经主张的发展协同政策彻底报废。</p>
少壮派上位，大唐朝廷政策一下变得激进起来。</p>
又由于连番大捷，太岁幽王都被正面重创，新的大唐朝廷对外方针进一步强势张扬，应对妖鬼与魔修更加森厉严苛，动辄拘役惩罚，再无此前克制包容。</p>
吴奇俯瞰着被封锁的分栋山。</p>
仅仅五年。</p>
谁能想到，一切都已物是人非。</p>
大唐方针的转变是好是坏？他不知道。</p>
他知道的是，各方摩擦和冲突将会越来越多。</p>
持续多年的和平时代，暂告一段落。</p>
大唐王朝，内有太子之争，外有幽鬼之患，内忧外患下，冲突必定不会少。</p>
接下来的日子，绝不会风平浪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