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开始吧。”
红须判官走到徐旱身旁,手指在他胸前一划,樵夫胸口裂出一道整齐的口子,露出胸腔中跳动的心脏和尚在蠕动的肠胃。
判官将手探入其中,沿胸腔肋骨往里摸索,轻巧熟练地摘出一片肺,以毛笔在上面刷了一阵后又放回胸腔。
一旁青羌看得眼皮跳了跳。
不知道这樵夫还能不能活……
判官手指上划,割开徐旱颈部,从里面取出一片带着血的淡白气管,又挥动毛笔,在上面轻轻涂抹。
他将气管放回喉部,又检查了一番徐旱耳鼻眼。
红须判官毛笔在皮肤上拂过,一条条伤口顿时消失不见,恍若从未出现。
接着他鼓起胸腔,吐出一团白雾,那白雾萦绕徐旱,顿时在空中形成星星点点的黑斑。这些黑斑呈纤细的絮状,在空中缓缓沉浮。
红须判官抬笔蘸了那空中絮状物,口中叱了一声。
笔尖顿时凝出一簇墨汁。
这墨汁渗入黑斑中,形成一条迂回游曳的泼墨线条,一直蔓延到了屋外远处。
“尊者,随我来。”
判官一路出去,追踪空中黑线。
他大步流星,吴奇也紧紧跟随。
青羌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小屋:“道长,那徐旱不会有事吧?”
“无事,不用担心。”
吴奇随口道。
几人跟随判官一路急行。
泼墨线辗转迂回,越过河岸与树林,穿过草丛与滩涂,一路钻入一片乱石丘陵,这里四周萦绕着阴沉沉的乌痕,空中飘荡着墨状黑雾。
吴奇举目望去,四面八方都是如丝如缕的黑色墨线,这些都代表了疫病飘荡的路径。
他看向脚下。
附近的疠疫,大都来此这乱石之下。
青羌扬起手里关刀,正要劈斩而下。
“妖帅且慢。”
吴奇道:“疫鬼伥人由此散向四周,当务之急是开坛做法,将伥人尽数集中拘役。”
青羌赶紧收刀:“道长需要些什么,我去准备。”
完整「驱疫大傩」做法,需以十岁到十二岁童子百人为伥子,需着赤帻皂制,手执大鼗,布仪仗。
不过事急从权,开坛做法也有化繁为简之法,只是威力会有缩水。
吴奇此前就问过方相,这时候果然派上了用场。
他叮嘱青羌:“需要十尊木人或纸人,画成童子状,着赤帻皂制,另准备一副鼗鼓,两个瓷罐或瓷瓮。”
青羌一愣:“鼗鼓是什么?”
“就是拨浪鼓。”
“哦,原来是这个。”
吴奇守在乱石丘陵处观察,青羌回去安排准备各式器具。
等他带了士兵用推车送来所需各物时,已是入夜。
“道长,准备好了,都齐了。”
青羌擦了擦脸上汗,指挥各士兵摆好纸人。这些纸人都是半人高,里面以竹篾为骨,外面蒙上粗纸,虽然眉眼画得粗陋,但看得出是少年容貌。按照吴奇要求,它们头上固定了红帻,身着黑衣。
“那我便开始做法。”
吴奇手捏道君符。
一时间鬼影幢幢,头长双角生有四只黄金眼的方相缓缓显形。
就如吴奇预料那般,小张同「青女笛」融合后到了妖帅初期,再与笔千言劾召出的鬼神相也水涨船高。
方相如今也与孽龙一般,为元婴初期。
看到方相,青羌却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妖王的灵力压迫感!
除去那龙女情人之外,吴道长竟然还有一个妖王打手!
这才叫真人不露相。
想到自己此前还试图与他对决斗法……青羌用袖子擦了擦汗,真是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此时吴奇也不好过。
元婴级的鬼神相与此前不同,分分秒秒都在消耗自己体内灵力。
他往嘴里塞了三粒补气丸:“以「驱疫大傩」拘役这里的疫病和疫鬼。”
吴奇指了指两个瓷罐:“将它们装入里面。”
方相也不说话,手中赤红长戈一挥。
地上那十个纸人童子霎时活了过来,变成十个面目栩栩如生的少年。他们手臂挥舞做飞鸟状,双足交替蹬踏,围绕方相,跳起古老原始的舞蹈。
方相长戈扬起,戈头化出一簇熊熊火炬。
他轻舒长臂,执戈而舞,动作翩然,如鹤如鹿,长戈之火在黑暗中点出一簇簇碧幽鬼火,浮空不灭。
空中回荡着一阵轻轻哼唱,仿佛是梦中呓语。
鬼火在黑暗中犹如一盏盏明灯,朝着四面八方延展。
倏然,地上跑出两只黑色鸭子,它们沿着鬼火之路朝这跑来。
不止这些。
吴奇举目望去。
漫山遍野的黑鸭,密麻麻犹如蚁群过境,它们一路快跑,冲到瓷罐前就化作一道黑气钻入其中,瓷罐将这些疠疫所化的鸭子不断鲸吞。
远处出现了一道摇摇晃晃的人影。
他歪歪扭扭,一路走来,恍若醉酒。
直到近了,在鬼火下露出一张浮肿发白的脸。
他大约五尺来高,身着褐袍,只是拖着的左臂却是一条形如蛇尾的蠕动肢体,裸露出的皮肤上都是星星点点的黑斑,这些黑斑犹如蝌蚪般彼此相连。
吴奇看得皱眉。
疠疫的源头是一具恶魄?
青羌则是面色凝重,紧握关刀:“铸妖换魄,魔门九幽山结丹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