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营,营地上空。
无穷无尽的黑色雾气缭绕,恍若深邃不见尽头的夜幕一般,牢牢笼罩着这片营地。
到处都是凌冽的杀意,到处都是让人胆寒的煞气,层层叠叠,宛若铅云般压抑在虚空中,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牧界悬浮在虚空中,望着脚下那排列整齐如同木桩的精怪们。
他们已经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达十日之久。
沐浴在浓郁的黑气之中,无尽杀伐灌体,让他们看上去就像是从修罗地狱之中走出来的一尊尊杀神。
每个精怪周身的黑色雾气都缠绕不休,仔细看去,甚至能够看到那些雾气仿若一条条黑色游蛇般,纷纷扰扰,不断的朝着他们体内钻去。
“当初,你们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牧界忽然开口,语气中一丝愧疚不加掩饰的浮起。
“算是吧。”
牧籍看了一眼脚下,缓缓开口。顿了顿,他展颜一笑,望向牧界:“那个时候,有师父帮忙,倒也没有这么困难。”
“杀意灌体,煞气伐身。”
“熬过去前途无量,熬不过去,烟消云散。”
“真是极端啊”
牧界忍不住摇头。
“师兄不也是一直这么走过来的吗?”
“有些时候,不是我们真的无法退一步。”
“只是,我们都更想要,去看一看前面的风景。”
牧籍轻轻一笑。
“是啊”
牧界仰起头,手臂高高抬起,朝着天空探去。那模样,就好像是要用手掌,将那无垠的苍穹,一把抓入手中:“前方,一定会很美丽的”
四目相对。
两人相视而笑。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啊。
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可明白归明白,却不见得谁都能够做到。
有的时候。
有些人。
他们明明看到了背后的景色,但是无论如何,他们都无法在退后一步。
因为前方。
有哪怕放弃一切甚至于生命也要去追寻的东西!
恰在此时,忽然脚下的黑气剧烈的沸腾。
每一个精怪的身体都不受控制的颤抖,那些始终缭绕在他们身上的黑色气流,更是剧烈的波动不休,就好像是即将喷发的岩浆一般。
“开始了!”
牧界脱口而出。
果然。
话语刚落,那些沸腾的黑色雾气,陡然开始剧烈的挣扎,在一瞬间炸散成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虫。
这些虫子细长而狰狞,不断的钻入每一个精怪身体中。它们好像具有灵智般,尽情的吞噬着每一个精怪的皮肤,血肉,不一会,便充斥其浑身每一寸空间。
而仔细看去,那些精怪颤抖的更加厉害,有些甚至已经不能保持站姿,脸上露出极其狰狞可怕的表情,显然正在极力的承受着。
“杀意伐体,是最难过的一关。”
“虽然说精怪重杀戮,本身就杀意浓郁,但如此数量如此浓郁的杀意,甚至已经达到化形的境界,万万不是寻常精怪所能够承受的。”
“这已经超脱了忍耐力这个范畴。”
“他们需要点燃心中的希望之火,才能够保证神智不会被杀意吞噬!”
牧籍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精怪。
曾几何时,他,以及牧界之剑的各位,同样经历过这样的磨难。
他深深知道这其中的重点。
“希望之火”
牧界不敢挪开目光半分,紧紧盯着那些剧烈颤抖的精怪们。
下意识的,他将这支队伍,幻想为牧界之剑。
这些被他一手提拔起来,却已经远远超越了他的期待的兄弟们,是不是也在这种近乎磨灭的状态下死死的挣扎?
他们是为了什么而战?
他们又是以怎样的坚定,熬过了那次的重生?
牧籍说,他们是为了能够看一看远方的风景,这是他们每个人的希望,亦是牧界交给他们的愿望。
那么。
眼前的这批精怪们,又是为了什么而战?
摇了摇头,将自己拉回现实,牧界扪心自问。
然而,想了很久,他也没有想明白。
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一点也不相信,这批精怪,会真的将他当做‘王’,为了他而拼命。
“或许,是为了生存吧。”
最终,牧界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如今他也练成精体,十分清楚精怪一族的观念。
不强大,就是死;不胜利,就是死;不忍耐,就是死;不奋起,就是死!
他们的一切,都是在生存与死亡之间挣扎。
他们的世界,也只有生存和死亡这两种选择。
他们,没得选择!
而也正是因为没得选择,才造就了精怪一族的骁勇顽强。
就如同现在。
堂琅的身体宛若筛子般拼命的颤抖不停,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哪怕一声。
他在坚持,用无以伦比的意志,压抑着痛苦和绝望。
他知道。
嘶嚎并没有用,也没有效果。
死亡的触手,并不会被这种懦弱的表现产生同情。
只有强大,只有更加强大,才能够战胜死亡,才能够赢得生存。
他是这么想的,亦是这么做的!
无穷无尽的黑气,源源不绝的钻入他的身体中,那种恍若万千只蚂蚁在身上肆意啃噬的感觉,几欲让他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