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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听皇兄言郡王擅战多谋,精于造作之技,多有奇思创造,未想郡王对生财之道也有心得。”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韩王李迥打量着张军说了一句。
这句话没有任何情绪,也听不出来是夸赞还是贬斥。
韩王是李豫的第七个儿子,今年刚刚二十三岁,可是别看年纪小,他是李豫所有孩子当中最先晋郡王,也是第一个被封王的。
比他几个哥哥早了十三年,十岁封王。
大历十年田承嗣造反,代宗敕李述等皇子为王,挂帅督军,遥领节度使,也只有韩王李迥身兼数重镇,兼任节度观察处置诸使。
可以说是除了太子李适以外,最受李豫宠爱,如果不是长幼有序,他是最有可能被选为太子的皇子。
他是子凭母贵,他妈妈独孤贵妃是代宗李豫最喜欢的女人,没有之一,死后追封贞懿皇后。
偏偏是李适对这个异母兄弟也很喜爱。
事实上李适对所有的兄弟姐妹都相当有爱,亲近,照护并信任,都委以重任。
张军看了韩王一眼:“韩王可知,一国之根基在何处?一国之昌盛在何处?一国之未来在何处?”
李迥皱了下眉头,看了一眼升平,略作思付:“国之根基在于士,国之昌盛在于农,国之未来在于忠勇。”
这就是这个年代,皇权思维下天子与士大夫阶层普遍的认知。不存在错,但也不是对。
升平公主的政治敏锐和情商都远远高于几个兄弟,轻轻一笑:“升平与诸王从小幽于宫中,留连都京,所闻所见未免狭隘,还请郡王指点。”
张军摇了摇头:“公主言重了。不过公主所言到是有物,天下之事物,闻听为虚,眼见为实,常年困于京都,难免重闻罢见。
韩王,诸王,公主,某以为,一国之根基在于民。此民非庶谪之民,乃大唐亿万黎元之统民。
民事劳作,民事耕种,民事纺织,民事军卒,方使某与诸王公主等,有用,有吃,有穿,有军将护卫,有屋居有城屯,方有大唐之存在。
而国之未来,亦在于民,有民之繁衍生生不息,方有大唐之传承万世。而民之繁衍在于安稳,在于生计,在在律法恒平。
国之未来,也在于教,承于童学,生于民智。智礼常德,智在首。
子曰有教无类,但现实里往往是因类择教,缘于何故?世家门阀为什么能兴继千年干扰朝堂?因类择教罢了。
隋文帝坚开创科举,其中意义何在?及我大唐科举虽存,但荫蒙举荐方是常道,为什么呢?
因类择教罢了。
若能广开童学,凡大唐子民皆可启蒙,亿万民众可生之材可选之才会有多少?这就是有教无类了吧?”
张军喝了口水,想了想继续说:“凤翔现广开童学,并请陛下开蒙,即在于开启民智,凡我大唐子民,皆有入学机会,以发掘培养可用之才。
人生而有性格,有喜恶,有所擅长有所不擅,重臣之子弟生而可为重臣吗?官员之子弟生来就适合为官吗?
某以为,未必,所以广开民智才是择材之门径,且为唯一,亦可变革当今之风气。此风一除,世家门阀所倚仗也就没有了根基。
再说昌盛。
何为昌盛?繁多,繁荣,兴旺,兴盛,某理解就是凡大唐子民皆有屋有食有衣有田,有安稳快乐的生活。
民稳,固国稳。民之生生不息,则国亦生生不息。”
几位亲王公主听着张军的说法,思考过后,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感觉张军说的有道理。
只是感觉有道理而已,并不是说被张军就此说服了。
从西汉起,去百家独尊儒术,几百年里对思维的禁锢不是几句话就能打得开的。
不过这个时代的儒家儒术也还没有彻底变味,还没产生所谓的程朱礼学那样的偏激邪祟,只是整合了道家法家阴阳家等学说进行了改造,以巩固自己的地位。
学术的吸收整合无可厚非,就像佛教大量的吸收改造道教和阴阳家的理论一样。
大唐的宽宏开放可不止是行为上的,思想上也是一样,这也给了大家改变革新壮大的机会,只不过出于利益,儒家在唐以后把路走窄了。
张军又喝了口水,整理了一下思路,说:“但如何来实现昌盛,某以为,农为基本,但不是全部。
管子曰,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称军士,农夫,百工,商贾,是民之柱石四基,某以为是这个道理。
军士奋勇杀敌,农夫四季耕种,百工日夜造作,商贾百域辛勤,四民稳,则百业稳,四民兴,则百业兴,百业兴,国乃兴盛。
然管子学说到了如今的大唐,在儒术刻要之下,士成了士大夫,为官,高高在上,农成了良口,只顾温饱。
军士百工商贾都早已失了身份。柱石不在,独崇官吏,甚至贱籍加身。
譬如案几之四脚,桃僵代其一,余三者几若不存,凡崇贵者皆为官吏,威威于四方,还怎么来保持案几的稳固呢?
田地荒芜蝗旱成灾,可有官吏能缓解粮短?
房屋破损城垣崩塌,可有官吏能修缮如新?
四方糜乱边城危危,可有官吏能趋除夷狄?
没有了柱石之民,便也就什么都没有了,官员不过是惶惶之犬,哀鸣吠叫于事无补。
没有了柱石之民,某与诸王公主自己耕作,自己纺织,自己持刀上阵,自己造房建屋,未知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