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坏人,我觉得我自己讲义气,为朋友能做很多事情,也不介意你是什么身份背景,不介意你家里有没有钱。所以我觉得自己朋友很多,不管走到哪,基本上都能找到一两个认识的人。可是余洛你瞧,在有的人眼里,这么简单的四个字,就足够形容我这个人了……”
陈乐静静的说着,脸上还带着很淡很淡的笑容,就好像在跟我说别人的故事一样。可是我望着他的样子,却感受不到哪怕一点温暖的感觉。即便我从来没经历过他那种生活,可我还是能想到那些日子的可怕。
那之后,陈乐再也没到他朋友家去过,有段时间,整个人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这时候也有人笑他,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可那老头打他时候的表情,还是狐朋狗友四个字,却好像放电影似的,一直在他眼睛前面转着,让他没办法释怀。
可是,这日子还是得继续下去,但不知道怎么的,心态却有些不同了。
每天闲着没事做的时候,照例喝酒打牌,可那些酒水咽到肚子里去,感觉却十分苦涩,不是滋味。
他们那个团伙,一些人被抓了,又有新的人补充进来,一个个看起来就跟自己当年来的时候那么相似。
他们羡慕自己出门的时候有别人喊你一声哥的快感,就连走在街上,别人对他们表露出来的那种恐惧,也能让这些人暗爽不已。好像这天就是为他们亮的,路就是为他们开的,而其他人,都只是可以用来打趣取乐的道具而已。
然后,陈乐厌恶了,他想离开这一伙人,自己出去踏踏实实的找点事做,看看这世界上除了目前这条路以外,是不是还有另外一条不同的道路,可以让自己走下去。
可事实是,他走不。
“为什么走不了?”
“有人这样跟我说过一句话,我们做过的事情,你都知道。你走了,回去说漏了嘴,到时候我们上哪找你。咱们这条船够大了,要什么有什么,你把这里摸清楚了,却又想下船,这兄弟可就做不了的。”
这是一种提醒,也是一种威胁,我不知道陈乐混的那个团伙究竟有多大,势力有多广,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而且我觉得,陈乐也不会告诉我。
他的话,虽然多数时候只是轻描淡写的,就连他们所做的事,他也只用一个偷鸡摸狗来形容,但想来,远不止如此。
所以那种想要离开的冲动,到了最后,就彻底变成了恐惧。
他开始害怕那些人叫他的名字,害怕他们约自己出去消遣,甚至到了最后,都害怕自己的电话会响起。
陈乐说:“那时候电话铃声一响,我都得考虑很久才敢去接。接通以后,最怕听到的就是那句‘有事,过来一趟’。所以我觉得当时的自己特别无奈,我出门的时候,可以去跟我爸妈坚持,说要自己出去闯。可到了最后,我都不敢坚持跟别人说我想离开。”
“后来呢?”我问他。
陈乐再度咧嘴一笑,但这次的笑容却多了几分喜意:“后来,我就玩无间道了呗。暗中当了线人,然后这一大群人,就被一锅端了。不过就算这样,我还是做了一段时间的牢。一是确实没办法躲,二来也怕被报复。不过出来以后,我就跑另外一个地方去了。开始在那边卖房子,跟别人做中介。”
我一听他这么说,还是有点惊讶,我完全没想到陈乐竟然还吃过这种牢饭的。但他也说,当时除了他爸妈之外,其实没什么人知道。他爸爸为了他的事情奔波了好长时间,最后陈乐出来的时候,回过一次家。
那时候的感觉,却又大不一样了。
以前他一直觉得家里就是个牢笼,管这管那,他做什么好像都是错的。
可这次回去,他竟然有几分亲切感,甚至有种不想走的冲动。
他刚刚进门,看了他妈一眼,他妈就哭了,眼泪水一直往下掉,可脸上还是笑着的。反而是他爸,对他的态度显得有些冷漠。可他毕竟也不是当年十七八岁的时候了,心里也知道他爸看不起他在外面做的那些事情,但真进局子的时候,不照样还是为了他跑东跑西。
所以他那时候才觉得,与其整天追求那些什么狗屁义气,还不如踏踏实实的过过日子。挣点钱,有三两个朋友,有个家,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