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李靖率领大军来到了蒙山脚下。
蒙山,又名东山,雄立于东海之滨,无数年前,伏羲皇在此授人以渔猎之术,这就是东夷族的起源,东夷人也一直以伏羲氏后裔自居,而将蒙山尊奉为自己的祖山。
自青桑山之战后,李靖的大军和茯彩云的东夷九族联军之间,再度连战六场,李靖六战六捷。
他也一直遵守诺言,每次都将茯彩云当场释放,而如今终于杀到了蒙山。
这一路之上,虽说李靖手下留情,但东夷大军最终能逃回蒙山的,已经不足五万人,至于八大巫神,则全部陨落。
对于这些巫神,李靖一开始的打算就是斩尽杀绝。
被他征服以后的东夷,不需要这些巫神的存在,否则以后治理起来会有许多障碍。
只是在李靖大军来到蒙山之前,蒙山之上自己先发生了一场内乱。
那场内乱就发生在山顶的伏羲殿中,时间是三天前。
当时符彩云召集了剩下的所有东夷九族的族长,还有巅峰武夫战士,在被东夷人奉为圣殿的伏羲殿中,商议如何应对李靖的大军。
而在半年之前,符彩云就是在这座伏羲殿中,被东夷九族共推为东夷圣女,当时这座大殿中,八大巫神,九大族长,再加上各族中的巅峰武夫战士,近四十名东夷强者济济一堂,可谓是声势鼎盛,山下又有十万大军,人强马壮? 旌旗招展。
当时的符彩云? 虽是女子之身,胸中却有万丈豪情? 只觉此次领军南下? 拿下陈塘关易如反掌,届时再和东鲁合兵一处? 攻入朝歌也不是难事,甚至有希望建立一个夷人王朝。
然而? 她连陈塘关的城墙都没有看见? 就被区区一个殷朝的总兵杀得大败而回。
此时的伏羲殿中,算上她自己,只剩下七八个人了。
宏伟宽阔的大殿之中,看去冷清无比。
然而茯彩云依然没有气馁? 若没有这种百折不挠的心志? 她又如何能成为一位战仙!
“众位,我们还没有真正战败!”
茯彩云站在大殿中心处,还是那副信心满满的模样,对着殿中众人说道。
“这里是我们夷人的祖山,绝不能让殷人的马蹄踏上我们的圣地? 我们还有五万战士,依靠蒙山之险? 足可与殷人一战!”
“最重要的是,我们还有天门? 只要禁闭天门,殷人根本攻不上山顶。”
“到时候? 殷人只能望门兴叹? 他们能坚持多久?总不可能一直围在山下? 最后还是要退兵的……”
“可是那样的话,我们自己也被困在了山中,我们五万人马,在这山中又能坚持多久?”
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茯彩云的话。
一名矮矮胖胖的族长站了起来,有些畏缩地看着茯彩云,但畏缩之后还有更多的不满与怨恨。
这是天鄙族的族长。
“圣女,我们还是投降吧!我们打不过他的!”
茯彩云玉容微冷,盯着那天鄙族族长道:
“你再说一遍。”
天鄙族的族长肥躯一抖,垂下头不敢再说话。
茯彩云锐利如剑的眼神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淡淡地说道:
“还有谁和他是一样想法地,不妨现在就说出来!”
清冷的声音在殿中回荡。
然后大殿中蓦然安静了一下。
只是下一刻,又有一个人站了起来,这一次站起来的是索家夷的族长。
“我觉得天鄙族长说的不错,当初我们十万大军都打不过那个殷人总兵,更不用说现在了,光凭蒙山之险也没用啊!在青桑山上,那殷人总兵就说过了,如果这次我们还不投降,他可是要将我们灭族的。”
“所以就算我们有天门,那殷人总兵说不定狠狠心就把我们困死山中了。”
接着,其他人接二连三都站了起来。
“是啊,圣女,我们还是降了吧!”
“也不是第一次了,先降了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那殷人总兵也不可能一直在陈塘关呆下去。”
除了夫亲茯鸿和那东屠族的族长克蒙海山之外,大殿中所有的东夷族长都站了起来,看着茯彩云的眼中充满失望和蔑视。
当初以为推选出了一个能带着他们东夷崛起的领袖,没想到却是个志大才疏的绣花枕头,连一座陈塘关都打不下来。
看着这一幕,茯彩云眼中的神采慢慢消散了,她有些沉默地低下了头。
“你们这是要造反么?来人……”
克蒙海山腾地站起,愤怒地盯着那些逼宫的族长们,朝殿外高声喊了一句。
“算了,克蒙族长,不必了!”
茯彩云却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制止了克蒙海山叫人的打算。
“随他们自己吧!”
她神情寂寥地低声说了一句。
接着望向那些族长们平静地说道:
“你们走吧,带上你们自己的人都走吧!”
“但是你们记住,圣山会因你们今日之行而蒙羞!”
“但我茯彩云会在这里,就算独自一人也会在这里,宁可战死也不会向殷人投降,因为我要让世间知道,并不是所有夷人都是软蛋!”
一股凛然剑气,在这女子剑仙的身躯内缓缓升起。
那些东夷族长的脸上,现出了羞惭之色,只是最终他们朝茯彩云拱了拱手,然后陆续离开了伏羲殿。
“圣女……”
茯鸿轻声唤了一句,似乎想说什么。
“父亲,不要再唤我做圣女了,我已经不再是九族圣女。”
茯彩云苦涩地对茯鸿笑了笑道:
“夫亲,你和克蒙族长先出去,我想一个人在殿中静静。”
符鸿哦了一声,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和那克蒙海山离开了大殿。
大殿之中,只剩下了茯彩云一个人。
茯彩云转过身,仰首望着身后那巨大的神像。
那是伏羲皇的法相,人首蛇身,眉目温润,眼中有大怜悯,似乎也正静静地看着茯彩云。
然后茯彩云慢慢地在羲皇神像之前跪了下来,双手撑地,眼泪止不住地啪嗒啪嗒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当只有一个人的时候,这位女子战仙终于袒露了她所有的脆弱。
良久之后,茯彩云擦干眼泪,再度站起身子。
哭了一场,心中的郁结终于缓解了许多。
然后她转身朝殿外走去。
是的,我还每有彻底输给那个李靖,因为我身后还有师傅。
殿门之外,茯鸿一直在等着自己女儿。
“彩云儿……”
见茯彩云出来,茯鸿连忙迎了上去。
这一声彩云儿让茯彩云即陌生又熟悉,却也让她心中微暖,于是她朝茯鸿笑了一下道:
“父亲,我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