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一晚起,半山腰上的小竹屋就只剩下少年无涯和小女孩佳期两人相依为命。村子里的人听说巫主飞升了,又是敬畏又是欢欣,为此还举行了三天三夜的欢送仪式,村子里的每一户人家都虔诚的将自家最好的东西送到了小竹屋去,无涯和佳期的生活用度暂时是不用担心了。
佳期似乎并没有对巫主的飞升表现出多大的悲伤,或许是她年纪太小还不能理解生离死别的痛苦,也或许是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作为一个巫主并不会太长命,当然,巫主一直跟她不亲近也有可能是很大的一个原因。总而言之,那之后的每一天她也像以前一样,按时起床、练功、吃饭、睡觉,空闲时就和无涯一起饬一下屋前那一大片的奇花异草,若是村子里有人生了病什么的,她也会像前代巫主一样在小竹屋专门辟出来的诊室给病人治疗,村子里的人根本不会因为她只是个五岁的小孩而怀疑她的能力。
无涯自那夜之后变得话更少了,原本就没什么笑容的脸现在绷的更紧,只有在面对佳期的时候才会莞尔一笑。幸好村子里的人也同样尊敬他武卫的身份,觉得他不苟言笑更能有气势,所以大家在看到他的冷脸时也还是笑脸相迎,不会认为他高傲摆架子。
平安顺利的日子就这么过了十年,佳期完全不像前代巫主大人那样冷傲的犹如天边的一轮寒月让人只能仰望却不能接近。相反,她就像所有同年龄的小孩子一样爱玩爱闹爱笑,所以村子里的大人小孩都很喜欢她,每当她出现在村子里的时候肯定是家家都要拉她去自己家里吃饭,临走时还要给她塞上许多东西让她带回去。
大家都很亲切的直呼其名,不会特别尊称她为巫主大人,佳期也不喜欢别人这么叫她。头两年无涯还古板的一定要唤她做巫主大人,但是每当他这么叫她的时候,佳期定会装着听不到头都不会抬。直到无涯迫于无奈地改口叫她佳期,她才喜笑颜开的一蹦一跳跑到他身边明知故问什么事。
渐渐的无涯便也就松了口,只是在外人求见佳期的时候还尊她做巫主大人,两人独处时就会直接称她的名字。
人和人在慢慢的接近,熟悉,命运的轨迹交错在了一起,尔后的变故,谁也说不清道不明。一大一小两个半大孩子朝夕相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于是那一种超出亲人和友谊的感情也就同时滋生蔓延。所以往后里地故事发展的就很理所当然也平淡无奇,也就是十五岁的巫主大人与她地贴身武卫产生了爱情萌芽。
没有人教过他们什么是爱情,那时也不像现在这般有那么多的电视电影小说动漫之类的各种渠道可以借鉴。只是他们忽然有一天发现眼里只能看到对方。即使见着面心里也还想着对方——那就是一种单纯的喜欢吧?因为已经别无他法,同他(她)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变得快乐,下意识的异常在意对方,甚至有时会觉得恐慌。
她太弥足珍贵,所以他才会惶恐会失去。越是察觉这种心情,那一晚前代巫主大人所说的话就越鲜明,而随着时光一点一滴地溜走。那不知是诅咒还是预知的一夜便如一颗剧毒的种子在无涯的心里生根发芽,直到那满是倒刺的荆棘将他的心密密麻麻的缠绕,成为连爱情也无法解除地桎梏。
“无涯,如果我真的跟阿娘预言的那样,很快就要死了,你会好好地活下去吧?”已经成为亭亭玉立少女的佳期坐在几乎望不到边的朱龙花田中状似漫不经心的轻轻开口,斜阳似火。背景是铺天盖地的一片火红。
无涯闭了闭眼,心口处猛地抽搐了一下,双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不。我一定会陪着你一起上路的。”说着他睁开了眼,那遮天蔽日的红第一次深深映入了他黑如曜石的眼瞳,“我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走。”
佳期很短促地展现了一个笑意,但眉间终究还是陇上了轻愁:“难道你觉得为心爱地人而死,就会幸福吗?我不会这么想。为了我所爱的人,我一定会活下去,这就是我爱人地方式,我没有告诉过你吗?”
无涯怔了一下,却是没想到佳期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平日里看她跟村子里的孩子玩闹嬉戏还一如当年。心里也一直把她当成那个半夜里揉着眼睛站在门边问他“怎么了”的小女孩。但,时光就是这么让人琢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