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婶,父王到底怎么了?”一踏进侧厢,秋原佩兰就的孩子扑了满怀。
秋原佩兰颜色微微一黯:诚郡王风司廷三月中旬奉旨出使西陵向新太子道贺。使节团归途上遭逢大雨成灾,三皇子亲往水情紧急的灾区察看,却遭逢山洪遇险。诚郡王妃是西陵和亲的吉昌公主上方妤,两人成婚还不到两年,消息传到承安素性柔弱的上方妤顿时病倒。秋原佩兰平日便与上方妤交好,闻信赶往郡王府亲自照料,又将风司廷在藏书殿读书的三位世子郡主从宫中接回王府——风司廷的两儿一女都是五年前病逝的前王妃琼华郡主所出,但吉昌公主柔和温雅,母子相处十分和睦。果然上方见到三个孩子精神大震,身体立刻有了几分起色,令今日亲来探望的徐韵芳皇后也十分欢喜。
徐韵芳既是胤轩帝的元配正妻、北洛的国母,也是三皇子风司廷和九皇子风司冥的亲生母亲。这位贤德之名闻于天下的皇后待宗亲子女素来慈爱宽容。吉昌公主和亲远嫁,性子谦和温雅极得徐皇后喜爱,更何况风司廷是她爱子,对上方妤直是视若己出。风司廷遇险消息传来,身为母亲自然惊惶忧虑;听闻上方妤病倒,一向安守深宫的徐皇后竟鸾驾亲到诚郡王府,其中亲爱之意不言自明。及到府中,见秋原佩兰已在上方妤身边照顾,又见上方妤身虽病弱精神却好。徐韵芳顿时安心,对秋原佩兰的安排举动大加赞许。三人议论说笑几句,心中惊恐忧思倒是解开许多。
徐皇后鸾驾亲临,让秋原佩兰着实紧张。一番应答之下见徐韵芳颜色和悦,而上方妤倚坐在床榻之上,言谈话语条理分明心境平和,秋原佩兰与府中伺候地侍者仆从才慢慢放下心来。但正在她暗暗松口气的时候,却见在侧厢伺候几位世子郡主的侍女奶娘面色紧张地在屋外招呼手势。急急起身到外间询问。却是大世子和大郡主吵嚷着要进宫。询问胤轩帝关于他们父王的事情。
从藏书殿接出三位世子郡主。原本就是为了不让他们受到不尽不实的言语影响导致惊惶失措。不想宫中消息流传极快,风司廷的事情已经传到几个孩子耳里。秋原佩兰立刻赶到侧厢。此刻见风司廷一对生儿女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秋原佩兰心中一酸,脸上却扬起温柔笑容。伸手轻轻揽住两人:“没什么,只是北方大雨道路受阻,你们父王回京的时间要推迟几天。”
风亦璋顿时展开了笑脸:“我知道!父王一定是路上遇到水灾,所以去察看灾情了!”一边向孪生姐姐风亦琪道。“我就说了!父王常说男儿以天下百姓为重,遇到事情自然也要这样做了——不过晚回来两三天而已,女孩子就喜欢胡思乱想!”
风亦琪撇一撇嘴,转头对上秋原佩兰,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只是定定凝视着她。“皇婶?”
被那双清亮澄澈地眸子注视,秋原佩兰心中微微一震,伸手抚一抚风亦琪:“亦璋说得不错。你父王谋政为国,忧心百姓。是令人十分钦佩地。”
“那父王什么时候能够回来?京城地雨都已经停了。”看一眼秋原佩兰。风亦琪点着头认真地说道。“藏书殿里秋原先生说过,雨带是从北边往京城移动的,京城的雨停了。父王那边一定好几天前就不下雨了。处理灾情一个月时间够了吗?”
秋原佩兰一呆,一边风亦璋已经叫起来:“这种事情怎么说得准?各地灾情状况肯定都不一样,父王要一处一处解决过来,也许很快就回来,也许遇到什么麻烦的事情,还要皇祖再派人去一起协助父王做事呢!如果不是因为年纪太小无论怎么向皇祖请求都不会被允许出京,我一定会马上就赶到潼郡去帮助父王!女孩子就是女孩子,恨不得什么时候都要父王在身边才好。”一边说着,小王子脸上露出十分不屑的表情。
“亦璋你……”听到孪生弟弟明明白白的讽刺风亦琪不由气结,但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反击,狠狠瞪着风亦璋,小嘴撇一撇几乎就要哭出来。突然猛地扑向秋原佩兰,“皇婶!”
看两个孩子斗气,秋原佩兰心中忍不住好笑,但想到风司廷的生死未卜,心下不禁黯然。轻轻拍一拍因为斗气一张面孔涨得通红地小公主,秋原佩兰转头向风亦璋道:“好了,既然知道现在还不能帮助你父王做事,也知道最近几天朝廷都为水灾担忧,那就不该在府中大吵大闹说要入宫搅扰你皇祖还有其他朝臣大人们啊。现在正是读书增长知识培养提升能力的时间,殿下今天要背《四家纵论》的章节已经读起来了吗?”
北洛崇文尚武,风氏王族的教养极其严格,何况是胤轩帝素来爱重的皇子王孙?只是诚郡王风司廷博学儒雅,文采风流,他的大世子、九岁的风亦璋却偏偏不爱读书,从小只喜欢舞枪弄棒弓马骑射。风司冥十二岁入军营,十四岁建冥王军,十六岁赫赫冥王声威震动天下,更成为北洛唯一一位皇子之身而得最高爵位的靖宁亲王,正是小小王子心中偶像。此刻被秋原佩兰温言笑语地一声询问,风亦璋顿时面孔一红转过头去。但视线转移之间,风亦璋地身子却突然顿住,脸上显出异样的表情来。
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窗前书桌前端坐着一个小小身影。屋中少了风亦琪风亦璋两人的吵嚷,孩童嗓音兀自带着稚气地读书声传来,清清朗朗极是悦耳。望着风亦璋心思明明白白写满的面孔,秋原佩兰心中轻叹,嘴角随即扬起。
像是注意到他人目光视线。五岁的风亦琛静静从书卷上抬起头来,年纪幼小然而酷似其母地秀美面容上沉静表情与年纪殊不相符。向秋原佩兰微微欠身行礼,“皇婶。”
秋原佩兰微微点头,含笑道:“亦琛,奶娘说你一个早上都在读书,时间可是有些长了。虽然勤奋
好事,但你身体弱,要注意休息才好。”
“亦琛知道。谢皇婶关心。”风亦琛也露出笑容。“亦琛只是不想让太傅失望。”
“殿下如此用心。太傅大人怎么可能失望?但太傅大人素来强调循序渐进劳逸结合。不顾忌身体地读书可是会令他生气的啊。”风亦琛甫一出生其母琼华郡主就与世长辞,先天不足的病弱让他自降生以来便日日餐餐不离汤药,整个郡王府和太医院都为他操足了心。这位小王子生性也是乖巧伶俐,对长辈和下人心意十分体贴,从来不刻意令人为难。但到底天家一脉,风亦琛骨子里极是要强,天资又高。继承了其父读书爱文的脾气,小小年纪已读了千余篇文章,言谈话语见地远超同龄孩童。而体弱多病和心高气傲两项相加,正与当初的秋原镜叶如出一辙,对风司廷的这位小王子,秋原佩兰心中喜爱尤其不同。见他闻言露出微微赧色,顺从地从垫高了的座椅上下来走到自己身边,秋原佩兰含笑伸手揽住他头颈。“这般用心努力。难怪柳太傅会如此喜爱亦琛殿下。还收殿下做弟子呢。”
“是谁收亦琛做弟子?”
秋原佩兰话音未落,一个清亮有力的声音已经传进屋来。徐韵芳扶着侍女走近急急跪下迎接地秋原佩兰,先伸手拉起风亦琛。随后一边示意众人平身一边向秋原佩兰笑道:“刚才似乎听佩兰说了‘太傅’……是那位太傅收了亦琛做弟子啊?”
秋原佩兰急急欠身答道:“回母后地话,是柳太傅。”
徐韵芳抚着风亦琛地手顿时一顿,缓缓抬起头凝视秋原佩兰双眼,一字一句极慢地说道:“柳青梵柳太傅?他说他收亦琛做弟子?”
“是的,母后。昨日太傅大人到郡王府上看望王妃,也顺便过来这里问了两位世子的功课。亦琛殿下答得很好,太傅大人当时便说收殿下做弟子,还说这两日便要告知皇上还有母后呢。”
“这是大喜的事情啊!”徐韵芳脸上顿时展开笑容,俯身亲手将风亦琛抱起。“真是好孩子!你皇祖父知道了一定欢喜得不得了!等你父王回来我们便举行拜师礼——琛儿可是孙儿辈里最早正式拜师的,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才行!佩兰,这件事情你可要多多上心,为本宫打理好了。”
见徐韵芳满面喜色,秋原佩兰微笑道:“母后放心,儿臣一定遵命。”
听她回答,徐韵芳笑容更加舒展:“不过这样说起来,你家镜叶可要从先生降到同门师兄了。还有林间非家的袁子长,那孩子今年该有十二了吧?给琛儿做侍读却是正好——从小喜欢读书,琛儿就这点最像他父亲、祖父。”
秋原佩兰微微一笑,刚要开口回答,却听身边风亦璋不服气的小声嘟囔:“上次围猎,皇祖父还说我喜欢习武田猎这点最像他呢!皇祖母就是偏心……”
“不过莫明其妙射到一只兔子,皇祖父随便夸夸你就当什么大事情了!”小公主风亦琪毫不客气地说道,一边跑到徐韵芳身边,“皇祖母才不偏心,亦琛就是比你强!”
“你说什么啊……”
“亦琛三岁就能写字读书,写地文章连柳太傅都说好。柳太傅是最公正的太傅,从来不随随便便夸人。他说亦琛写的好就一定是写的好。如果你非要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习武强身骑马射箭的,那就学九皇叔也到战场上面去杀死敌人,只在围场里面射一只两只兔子算什么?但只怕你吃不了军队里面的苦,一天训练下来就像女孩子一样大哭着跑回来呢!”风亦琪伶牙俐齿,一篇话说得又急又快,声音清脆得好似鸟噪,口齿远不及同胞姐姐灵便的风亦璋顿时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见他被逼得满头大汗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徐韵芳、秋原佩兰以及屋里屋外一众都是忍不住暗暗好笑。
“谁说我吃不了苦?!我明天就去。看你到时候怎么说!”
“那我马上就叫奶娘帮你准备好手帕!”
“亦琪,怎么这么说你弟弟?”见风亦璋耳朵脖子全红了,徐韵芳轻咳一声,故作严肃的面容,语声里却带着笑意。“不过亦璋,习武是为了保家卫国,战场和打猎地围场大不一样。军队里面可不是你们在藏书殿后面习武场地玩闹,光凭喜欢练武还有一时斗气可是绝对不够的呢!”徐韵芳说着放下怀抱的风亦琛。伸手扶住风亦璋肩头。“而且。亦璋今年才九岁。皇家地规矩是宗亲子弟年满十四后必须参军三年,亦璋等到那时再去也不迟啊。”
“可是九皇叔十二岁入军营,十三岁就上战场了!”风亦璋大声嚷道,“九皇叔十四岁的时候已经是整个大陆都有名的将军了!亦璋也要和九皇叔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