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叶即将落尽的枯枝上,栖息着一只禽鸟。那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鹫鸟,灰色的羽翼,锋利的脚爪,阴郁的眼睛直直盯着她。恬伊吓得躲在怀容身后:“那是什么!”
怀容皱了皱眉:“我去把它赶走,你不要怕。”她刚走过去,那只鹫鸟不由分说地就扑上她的手臂,亲昵地把头埋在她的臂弯之中蹭。怀容在它的脚爪只见拿下一个指环,装作被惊吓似的甩开手。鸷鸟不舍地看了她一眼,扑棱着翅膀直插云霄。
怀容回过头去,安抚起被惊吓的恬伊。师父的鸷鸟是有些可怕,她小时候也被它吓到过。那只鸷鸟就喜欢往她脖子里钻,吓得她那几日连房门都不敢出,还用枕巾紧紧地绕着自己的脖子,把几个师兄乐得够呛。
趁四周无人,怀容连忙拿出指环,从里面掏出一个纸卷。摊开一看,她不由得大吃一惊。去服侍苏谈静,这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岂不是像那些拜高踩低的人一样!
怀容一夜无眠。当初入宫的时候,她不就信誓旦旦地说,对师父的命令要万死不辞吗?怎么现在又动摇了呢。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正是要用她的时候,她怎么就迟疑了呢?
江陵郡三十万人被大滦屠杀的惨案,师父几乎每日都要嗟叹一番。单是诚县一地,就是将近二十万条人命。师父就是从那场大屠杀中脱身的寥寥数十人之一,据说他的母亲也是一样。所以她方七岁,就被母亲送给师父,跟随其学习武艺,为大梁报仇雪恨。
师父的恨,是建立在血上,永远都消磨不去的。想着师父谆谆嘱托,秦月楼姐姐在青楼里曲意逢迎的生活,她如今的困难算什么?如今她跟着季妃,对师父的大业没有丝毫益处,不如早日离开了吧。
记得第一次在承元宫拜见淑妃时,她的一句话直到现在还烙在心上:“如果你能做到永远对我有用处,就不必担心我会杀你——我不介意我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如果你觉得自己做不到,我可以把你送到浣衣局,你尽可以在那里远离宫廷争斗。你要知道,昭妃不能给你的,我都能给。”
淑妃真的给了她所有的东西,她渴慕的容华,想要的职分,淑妃都给了她。而她如今要走了,却什么都还没有来得及送还。
次日天一亮,怀容就走到季妃的寝殿。思虑良久,她终于敲门走进去。季芸香面色没有前几日那般憔悴,只是眉梢有着似乎永远也化散不开的愁云。怀容有些不忍,但终究是跪了下来:“娘娘,奴婢想去服侍新晋才人苏谈静。”
季芸香正在梳理着秀发的手顿了一下,似乎是没听清楚,她语气稍微有些焦急:“你说什么?”
怀容俯身叩首道:“奴婢想去服侍才人苏谈静。”
季芸香听罢微微一愣,随即冷笑道:“你想去服侍那个新得宠的苏谈静?我现在又没有权,你想怎样去?”
深深地吸了口气,怀容如常地说:“娘娘与当下的敬妃娘娘熟识,只要有您授意,奴婢就能去。恳请娘娘放行。”
“呵。”季芸香斜了她一眼,“你倒是都想全了。”
“娘娘,奴婢知道不应该在此时离开,只是请娘娘相信,奴婢真的有难言之隐……”怀容还准备再说什么,却听季妃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温柔,反而尖锐得刺的耳膜生疼:“你以为自己是块宝?走吧!该走多远走多远,谁稀罕留你!”
惜辞冷漠地看着她,淡然道:“娘娘原来错看的不止一人。”
“奴婢不求娘娘谅解,只愿娘娘此后能身体安康,奴婢去了。”怕自己心软说出不舍的话,怀容毅然站起,转身准备离去。
“慢着,我知道你一个正四品女官,留在我一个庶妃身边也不算个事。不过你要去服侍的苏才人,也不过是正五品而已,你的职分若是比她还高,岂不是不伦不类?”季芸香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