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容正垂着手在凤仪宫外站着,突然发觉周围的人都跪了下来,她也只能低头跪下。待那几人过去了一会儿,她终于抬起头来,发觉是皇帝与季淑妃一同往凤仪宫来。忽地想起来那个瓷娃娃还在自己的袖子里,她正想过去告诉淑妃,又觉得这样贸然有些不妥,这一犹豫间,淑妃已经进了凤仪宫。
这时,怀容正见芳儿急急朝自己跑过来,只听她道:“娘娘要送给皇后的那些人参去哪里了,怎么不在妆镜龛里?”
怀容想了一会儿,突然顿足道:“奴婢前一日见到一个相似的镜龛,必定是宫人拿错了!芳儿姐姐,你还不请人去取?”
芳儿点点头,唤了一个腿脚利索的内侍来,让他去仰祥宫把镜龛拿来。那个内侍去了一会儿,却是含杏捧着妆镜龛心急火燎地跑过来:“怀容姐姐,我看见你忘记把镜龛拿着,就急着给娘娘送来了。怎么了,还来得及么?”
怀容刚点点头,就看见她拿着镜龛准备进去,连忙要拉住她:“含杏,那里面你是不能去的——”她把镜龛从含杏手里拿了过来,打开正是一排人参。惠妃娘娘也真是的,皇后娘娘虽然现在是需要补血的,人参又是十分名贵的药材,但是性子这么烈,皇后虽然不能服用,却也只能感谢,不能多说什么。
“怀容姐……”含杏的脸色一下子红了,仿佛什么心事被人发觉了似的,她顿在原处,明眸盈盈闪动,她稍觉羞涩地道,“我不能进去吗?”
怀容看了她一眼,无暇顾及她的念想,心道事情危急,也不做多说,皱眉道:“你怎么能进去?那可是凤仪宫啊,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
“哦。”含杏咬着嘴唇,低下头去,低声咕哝了句什么,怀容没有听见。忽然,她抬起头来道:“是了,皇上在里面,奴婢笨手笨脚的,怕侮辱了圣颜。”怀容抬眼看见她身着一袭崭新的罗裙,水葱般的纤指抓着她的衣裳,楚楚可怜的面庞似乎涂了些铅粉,光洁得有些惨白。怀容轻轻地叹了一声,含杏的心思,她岂能不知道?只不过这样的宫女,若平日里隐藏的不好,怕是不能被主子容下吧。看着含杏纯澈的眼睛,她又有些不忍,心道给她的教训也好,省的日后吃大苦头。禁不住含杏的软磨硬泡,她将镜龛递给含杏:“如此,你便跟着我进去吧。”
含杏惊喜地看着怀容,极是高兴的样子。怀容有些心虚,故意肃了肃神色,将那个瓷娃娃偷偷塞给含杏,说:“这个你先收着,我让你跟进去,你可别将这个娃娃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啊。还有,见到皇上,千万不可以抬头,直面圣颜是死罪。有什么心思,可千万不能让娘娘看出来。”这个娃娃戴在自己身上总归是不方便,如果惠妃若要自己过去服侍,很容易露馅,所以正好让含杏拿着。皇帝今年已经三十五,骄奢的生活让他早已显出富态,虽然处处露着成熟男子的风致,却显然不是含杏这样的豆蔻少女所幻想的类型。让含杏见上一面,定会绝了今后对圣宠的念想。含杏也应下了。
二人垂首进了凤仪宫,只见后宫诸妃齐齐坐着,皇后娘娘大概是在内殿歇着。淑妃坐在右边第二的位上,与皇帝挨着肩儿。佳丽们看着淑妃娘娘,心里虽然不爽,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唯有坐在第三个位置的萧贵妃神色依旧雍容,微微笑着看着季淑妃和皇帝。怀容将镜龛递上,惠妃接过来,递给身后的宫女,道:“这是妾身送给皇后娘娘的,别的没有什么意思,惟愿娘娘凤体安康罢了。”
“惠妃娘娘太客气了,皇后娘娘不希望主子们这么破费的。”一直站在纱帏后的那个宫女走过来行了个礼,接过镜龛,掀开盒子看了一眼,笑容得体,“谢谢娘娘的人参。”
“咦,人参?”季淑妃秀眉一蹙,坐直了身子,那个宫女走到她面前,把盒子放在她面前,。季淑妃掀开盒子看了一眼,忽然叹道:“惠妃妹妹,也怪做姐姐的不好,没有提醒你。皇后娘娘所患的是热症,御医刚曾经说过,不能服食人参之类的发热的补品。所以,烦请妹妹再拿回去吧。以后各宫姐妹也不要送东西给皇后娘娘了,有孕的人,在食物方面最是忌讳的。”
怀容退在后面,心上微微一叹。她上次看见皇后的时候,就看出她身带热症,所以这次故意假装在与含杏的言谈中说出该送皇后娘娘人参的话让芳儿听见,让惠妃娘娘犯忌讳。皇后娘娘身上有孕,服食补品定有医女的指导,所以一定不会伤及身体;但若是让皇上知道人参是惠妃送的,心里定会对惠妃有嫌隙。怀容本来计划满满,没想到却被淑妃一语道破了。她只得叹息,心道这次算是失败了,回去还不知道惠妃会发多大的脾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