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鸦片的天生恐惧,让南乔完全忘记了陈氏前面所说的应该对于下人们的婚事给予关注这件事,一心想要去看看历史书上的名词“鸦片”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心中紧张地等待着明天和陈氏一起的老宅之行。</p>
她忘记了,并不代表着别人会忘记。</p>
陈氏和南乔的对话并没有刻意瞒着谁,因而一旁伺候着的栀子和麦芽听到了,站在门口的杏花和香叶听到了,同样碰巧经过窗边走廊的红绫也听到了。</p>
指婚?</p>
红绫的脚步顿了顿,很快又继续前行,经过杏花身边的时候点头示意,很快转过了厢房,进入了东边的新院子,在一棵桃树下停了下来。</p>
指婚……</p>
红绫突然抽出腰间的软剑,在树下舞动起来。</p>
四十四年的时候,她跟在南乔身边之时是十四岁,如今四十八年,她也已经十八了。一般人家的丫鬟们会在二十岁之前被主人指婚,就像杏花。那么,陈氏特意向南乔提起这件事,也就意味着这件事很快就将开始了?</p>
那么她呢?</p>
她红绫呢?她该如何做?随便嫁给某个人?</p>
工坊里的那些伙计工人们,她基本上都认识,但若让她嫁给其中的某一个……不,她红绫怎么会嫁给那些人!</p>
红绫突然高高跃起,软剑划出一个半圈,将半边桃树上的枝叶花朵绞了个粉碎。</p>
“呀,红绫,你怎么能这样放肆!”注意到这里动静而过来查看的香兰皱紧了眉,斥到:“虽然小姐脾气好,但是我们做下人的,总得有下人的规矩!红绫,小姐平日宠你,你更该注意才是!”</p>
“香兰姐,”红绫将软剑重新盘在腰间,问道:“夫人刚刚嘱咐小姐,说要给下人们指婚。香兰姐,你有什么想法没有?”</p>
“想法?”香兰脸上红了红,理了理发髻道:“我们是奴婢,主子怎么指,我们当然就怎么遵从……做奴婢的,怎么能有自己的想法?小姐待人一向很好,就算是指婚,一定也不会刻意难为我们,定是为我们想的。倒是红绫你……”香兰上下打量了红绫几眼,意味深长地道:“看你反应这么大,莫非你有了相中的人,害怕小姐指错了?我若是你,就直接告诉了小姐,我想小姐一定乐意成全你的。这颗桃树可没有惹你,你胡乱发的什么脾气。”</p>
“奴婢……奴婢就不该有自己的想法吗?”红绫低头看着一地狼藉,呢喃出声。</p>
“最后一遍,做奴才的,不该有自己的想法,红绫,你过分了。”她耳边又想起,两年前的上元夜,她真正的主子四阿哥那冰冷的声音……</p>
“不,不应该是这样……”红绫猛烈地摇了摇头,一个声音在心中喊道:不应该是这样!她曾经是训练营最出色的人,她的剑术如今已经比师傅还要出色,她绝对有资格追随在主子身边,替他做更有价值的事!而不是在这里做一个毫无意义的丫鬟!不知道明天会嫁给谁!</p>
“红绫,你说笑了吧?”香兰听到红绫呢喃,失笑道:“你可千万别这么想,咱们府上大大小小的主子待人是都和气,但我们也应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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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兰姐,”红绫突然打断香兰的话,道:“你转告小姐,就说我出去一下!”然后不待香兰回答,转身急急而去,转眼间不见了踪影。</p>
“哎,你……”香兰向着红绫的背影伸出手,看着她不管不顾地走了,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个红绫,也太不像话了!这不是完全不将小姐放在眼中吗?应该告诉小姐,请她管管才是!</p>
“你说红绫将这桃树砍的一团乱,然后放话出门了?”南乔跟着香兰来到桃树前,看着开的正旺的桃树突兀地被削秃了一小半,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怒气。</p>
康熙指婚自己要忍的,九阿哥要人自己要忍得,难道这一位也要自己总是忍她不成!她倒是很想知道,她红绫是来做奴婢的,还是来给自己脸色看的!</p>
“待她回来,你转告她,”南乔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怒道:“让她在这颗树下跪足三个时辰!让府上所有的丫鬟们都来参观一下!她若是不愿意跪,就喊老妈子来领出去!”</p>
“是!”看南乔前所未有的盛怒,香兰不敢多想,赶紧低头应是。跟来看热闹的小丫鬟们也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原来小姐也是会发怒的呀!</p>
“小姐,您别恼了……不值得的……”栀子小心上前搀住南乔,细声劝慰道。</p>
“我知道……”南乔稳了稳身子,掩饰住盛怒之后的消沉,离开了这一片树林,回到书房,将自己关了起来。红绫本不会让她情绪失控,突然发怒。她只是觉得她经历的这一切一切,就像是被关在一个黑漆漆的房间,任由她十分努力地走啊走,却始终走不出一条出路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