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东昌民贼已去,镇虏侯为何仍迁延于此?放眼天下,太原虽好,只怕朝廷容不得将军再回去,只这东南金陵倒是一派好气象!”
经过米琰的提醒,李信猛然醒悟,自己的确在东昌府迁延 日久,一旦身陷进去,恐怕想再脱身便难上加难了。只是这米琰如此言论,倒不像是个忠臣孝子该说的话。李信暗道此人思想一向偏激,自从受伤之后,看来比从前更甚了。
米琰重伤未愈,说了几句话便咳嗽不已,李信赶紧令人护送他回城中静养。他临走时还不忘提醒着:“镇虏侯还当早做决断……剿贼虽可功勋卓著,再近一步晋封国公亦有可能,但终究是无本之木,一言可与之,一言可夺之……”
在李信看来,米琰的这一番言论已经近乎赤裸裸的煽动,他也明白无本之木的本意,那就是没有立足之地,便永远只能任人予取予夺。
张方严的烧居然在昨晚就退了,一大清早,整个人亦似乎恢复了精神。他忧心忡忡的来找李信,便是商议这如许多流民该如何处置。李信对此亦是两手一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除非他能变出粮食来。
到了此时此刻,李信在暂时妥善安置了数万幸存百姓之后,向张方严提出了两点建议,第一是立即向皇帝上书,请求钱粮赈济受灾百姓,否则山东民变将有燎原之势。第二,请张方严以阁臣之资调阳谷知县何腾蛟来处置东昌府城。因为东昌府在曹兆吉勾结革左五营入城时已经几乎杀光了所有的官吏,眼下他们能顶一时之急,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李信经过米琰的提醒后,决定尽快护送张方严上路南下,争取敢在大运河封冻之前赶到江南。
张方严对李信的建议悉数同意,当即也不在乎是否合乎体制,手书一封调何腾蛟前来东昌府料理灾民。此人能力有目共睹,张方严也相信,只要他来了定能尽最大可能妥善安置。
何腾蛟到达东昌府后,李信就开始着手准备继续南下。这时东昌府以西的几个州县又传来了发生民乱的消息。其中,蒲州、观城等与直隶大名府交界的几个州府格外严重,据说很可能与河南流贼多有勾结,更有谣言说李自成的大军就要打到山东了。
对此,李信以及张方严等人嗤之以鼻,堂堂当朝阁部杨嗣昌在河南领兵,最不济也能和李自成打成对峙之势,李自成根本就分身乏术,更不可能往山东来,再加上山东无险可守,又有大运河贯穿南北,朝廷就算拼了命也要夺回来的。当然,也有例外,除非他疯了。
张方严与李信各自具名的上疏快马飞奔大明京师,李信不知张方严如何叙述自南下开始,从临清遭遇大乱开始到东昌府这一段遭遇,他则直截了当的对中原局势表示了忧虑,希望能够引起朱由检的重视,莫要等到局面糜烂到不可收拾,再想设法挽救,也许就晚了。
在米琰与之深谈之后,李信忽然意识到,当下的历史走向已经与自己所熟知的历史产生了巨大偏差,虽然他总下意识的以为李自成重新做大是崇祯十四年以后的事,但既然已经面目全非,谁又能保证不是这两年?就实而言,他不希望李自成做大,流贼对明朝民生破坏是极为严重,且短期内根本就无法恢复的。
就是在这种忧虑中,李信携三千士卒重新上路,沿着大运河,一路南下奔往南京。他们的下一站是济宁府,将在两日后抵达。可刚刚从东昌乘船启程不久,便从逐渐增多的北上灾民口中得知了一则让所有人都震惊无比的消息。
李自成已经于五日前大破归德府,总督熊文灿被俘身死!一时间,流贼准备取道山东的谣言似乎就要得到印证。
得到这个消息后,张方严竟一反在临清时急于返回北京的态度,反而催促李信尽速南下。在李信告知行船达到三日百里已经是极限速度后,竟又主动提出来,可否走停船上岸,走陆路尽速避开李自成流贼,赴任南京,毕竟那里有一把总督浙直两省军务的椅子在等着他。
只不过碍于张方严已经年逾古稀,这把老骨头肯定经不起车马颠簸,李信断然拒绝了他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