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有人会拦下三辆气垫车,好心提醒一番。在这个国度绝大多数人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处世道理,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库德莉亚非常不习惯这种被人用怪异目光打量的场景,哪里想到原本行驶在前的唐林忽然放慢速度,从第二位落到最后,将她夹在中间。
来自图兰克斯联合王国的女将军心头一暖,却又满怀疑惑,不知道唐林为什么突然改变位置,是为更好的保护她吗?就像唐方说的那样,这是他从赫卡蒂那里继承来的义务。
赫卡蒂是梅洛尔的剑,手握这把剑者,理当是她的守护骑士。
直至从后视镜看见唐林眼角铺展的白色结晶,才知道他能做出这么细腻入微的举动是因为他一直都在仔细观察身后人的一举一动。
这不是她第一次发现那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有着一颗无比细腻的心灵。
她想起阿莲娜以前说过的话,如她这般言辞犀利,孤高冷傲的人,最适合找一个内秀的小男人。但是最难的地方是如何让她这样的女人看到小男人的闪光与伟大……要知道绿叶总是没有鲜花夺目。
而唐林……注定会被他兄长的光环遮掩。
库德莉亚的心思在秃鹫战车的气流喷射声中远去,三辆战车驶过弯弯绕绕的山路,由山脚汇入通往博格达市的主干道。
在经过一处两座小房子与多颗高大乔木分布地带时,三人已经急速冲过,库德莉亚突然发现道路左侧区域异样。
在房顶与乔木枝杈间分布着一种迷彩色电子产品,如果不是秃鹫战车的传感系统清楚标明了它们的存在,以平凡人的视力根本无法分辨出它们的伪装色。
“这是……无人机?”
该念头才在脑海生出,房间后面便飞出一种小型折叠翼无人飞行器,两翼有不断旋转的亮红色警灯,中央机体下方是黑黝黝的枪管。
“你们已经触犯布拉迪星交通法第7802条第2款规定内容,立刻靠左减速停车,立刻靠左减速停车……”不含人类感情的电子警示音逆风传播,没入库德莉亚耳中。
她忍不住在心中骂声卑鄙,想不到有交通警察藏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山沟外面,就等着因为地形变化出现不适应,以致超速驾驶的倒霉蛋送上门来。
她同样搞明白下山路上那些本地人为什么以复杂又带着些幸灾乐祸的目光看着己方三人,感情下面有交通警察等候。
然而让她奇怪的是,即便后面有警用无人机追赶,前面带路的唐舰长却一点没有减速的意思,毫不在意锁定身体的小型机炮。要知道就算里面没有装备实体弹丸,若是橡皮子弹、电网什么的,也足够他们吃一壶了,毕竟秃鹫战车速度够快……虽然当前行驶速度还没有到它可以达到的最高时速的三分之一。
在运动对峙进入令人窒息的阶段时,后方传来刺耳的警笛声。那是躲在房子后面属于交通警察的磁悬浮车驶入公路,打开警灯一路追来。
令她在紧张之余不由莞尔的是,对面方向驶来的车辆吓得冲出公路,还好已经驶离山区,周围是大片开阔地,没有带来人员伤亡,但是车体的小剐小蹭是避免不了的。
她心想唐方一定是故意这么做的,就是为了给生活在这颗星球上,那些对身边受苦难者选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态度的人一些教训……也可以说是唐舰长的意气用事。
在她想来……这种令人心寒的冷漠是布拉迪星人天生具有么?谁又该为充满这颗星球的冷漠负责呢?
便在这时,身后传来的警笛声突然停止,后方摄像机拍摄的画面中紧紧咬住他们屁股的警用无人机也在缓缓减速,放弃追击任务。
“出了什么事?”唐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库德莉亚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后面警用磁悬浮车上两名警员正一头冷汗望着前方屏幕上市局送来的紧急命令,大意是让他们立刻终止追缉三辆气垫车的行为,不然会以妨害军方重要行动的罪名进行处理。
她哪里知道唐方在对付这种问题上早已是轻车熟路,有星轨指挥中心与艾玛这样的数据大管家在,伪造一份军方机要文件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三人继续前行,一路向南,慢慢接近博格达市区,可以在道路两侧看到已经迁走的冶炼企业丢弃在本地的开采设施,经历过雨打风吹,雪浸日晒,表面覆盖着斑驳铁锈,充满岁月残酷的味道。
接下来是断断续续的低矮楼房,零星点缀着敞开门做生意的店铺,看起来很冷清,透着股子民生凋敝,经济衰退特有的凄楚。
库德莉亚回望身后,那里有一道检查站,旁边停着警用装甲车,说是用来防备罪犯,然而真正要防范的人是谁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她已经记不清路上遭遇了多少明岗暗桩,关卡哨所,总之多到让她感觉匪夷所思,对于布拉迪星地方政府的作为很不理解,心想华尔德与罗亚斯只是两个异乡客,为什么让博格达市警务部门害怕到这种程度?
唐林落在最后面,没有关注警员部署情况,目光投在道路两侧渐渐增多的破落楼房与屋檐下一张张没有笑容的脸上。
他们用与其说是平静,倒不如说是死气沉沉的目光迎接三人的到来。也只有那些穿着廉价衣物,手里拿着干面包的孩童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吹起一股股沙漪的秃鹫战车,似乎在奇怪眼前的马路机车为什么同以前所见磁悬浮车有很大不同。
待唐林从后面追上,库德莉亚小声说道:“你的家乡……也是这幅模样吗?”说起来她作为亲王之女很少见到眼前衰败景象,比起唐林与唐方,自然感觉更加震撼。
“不,雷克托的情况要好一些。”
库德莉亚说道:“我很难想象他们过着怎样的生活?”
唐林望着水泥掩映间一张张麻木面孔,叹了口气说道:“与疾病斗争,同机器抢食,跟贫穷为伴,在压迫岁月与嫌恶的目光中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