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时间,不同的天气,北半球正是冰天雪地,南半球却夏意盎然,只隔了几天的时间,念萍却觉得好像换了个世界。
直到来到这里,念萍才领略到为什么邵源会提议来澳洲旅游。因为这里很宁静,无论是街头或者咖啡厅或者海滩,都不会出现像台北市那种人挤人的壮观景象,悠闲的连刮过的风都多了几分安逸的味道。
这,是一个适合疗伤的地方。
当念萍坐在街头的咖啡馆,看着蓝天白云,绿树红花,猛然间想到疗伤这个字眼的时候,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起来。
的确挺可笑,可却又是真实存在的。
结束一段维持了二十年的幸福婚姻,念萍的表面看上去仍然安详如昔,她仍然看书,养花,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并不如外表看起来那么坚强。这段二十年的婚姻已经耗尽了她一切精力,她现在整个人都变的像是一个满是漏斗的筛子。
她受了很大的伤害,重到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痊愈。
二十年,一个人的一生可以有多少个二十年?连用二十年努力积起来的感情都可以轻易变质时,她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不变的,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现在除了女儿和自己,念萍真的不敢相信陌生人太多。她本来就不够坚强,她只是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哭泣而已,更何况她还有女儿,所以她只能让自己看起来坚强。
她的痛苦,女儿帮不了她,甚至根本就不能发现。初蕾是个聪明孩子,可毕竟缺少阅历,根本看不出她内心伤口,而看的出她伤口的那些人又是她竭力避免遇见的,因为她并不想接受那些自以为是的劝慰或者同情,这也是她宁肯跟女儿搬出来单住也不愿意回娘家的原因。
邵源的最初出现是让念萍警惕的,因为他跟初蕾不一样,一则他有经历有阅历,不像念萍那样好瞒,二是因为他是她为数不多的几个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朋友,虽然中间离开很多年,但她不认为十八岁时就可以准确猜中她心事的人在三十八岁时反倒看不穿她的隐瞒。所以她开始对邵源是抱着很重的防备的心态,但后来接触中邵源的反应却让她奇怪,他跟都没发现一样,只是按部就班的拜访,聊天,话很多,却从来不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
二十年过去了,当年性急的小毛头温和了许多,跟人相处中,再也不会任性的要求别人配合他的想法做事,反而学会了站在对方的角度考量问题。跟他相处中,念萍觉得很安心,很安全,很可靠,甚至面对他时她都不用绞尽脑汁去为自己那场失败的婚姻想一个借口,也不用提及夏寒山的种种不堪。他们之间的相处,一切都恰到好处的像是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直到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只有他们彼此的国度。
“这里跟台湾很不一样吧。”下了飞机,邵源第一次主动的拉着她的手,带着她走过人来人往的海关,那姿态恍若很多年前她拉着年幼的他走过乡间的田坎一样。只是一转眼身份对调了,当年是她领着他,而这次是他带着她。
“是不一样。那里是冬天,这里是夏天。那里用的是汉字,而这里全是我不太看得懂的英文。”念萍有些不怎么适应这种转变,随口胡扯了两句,用笑容掩盖了自己的不安。实际上下飞机的那瞬间她真想转头坐上飞机再飞回去。
“你应该多出来走走的。人只有偶尔跳出自己习惯的生活圈子,才能更好的看到那种生活的本身,”邵源意有所指的说道,他一边背着大大的旅行包,一边拉着念萍的手,回给她一个大大的笑容,那个灿烂的笑容似乎一下子就将二十年的光阴抹去,让她本欲挣开他的手的动作停滞了一下。
“我习惯了呆在家里,呆在厨房里,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我会不安。你知道的,我没那么大胆。”念萍怔了一下,摇了摇头,继续跟邵云往前走。这是国外,她不仰仗别人会寸步难行。
有邵云的安排,接下来几天念萍过的很开心,不论是风光宜人的小岛,绚丽多彩的珊瑚礁,还是令人惊叹的海洋公路,两人从悉尼出发,玩遍了Sydney临近的景点之后,又到了Melbourne稍作休息。
现在两个人就坐在路边的咖啡馆外休息,不远处有栋高耸入云的教堂,他们刚从那里面参观出来,念萍说有些累了,两人便顺道坐在这里休息。
“喏,好了,看看像不像你。”念萍正在发呆时,邵源的喊声叫醒了她。刚才他们坐下时,他便问服务员要了一张纸一支笔,神神秘秘的坐在自己对面捣鼓了半天,原来是在帮自己画画啊。
“很不错,如果哪天不做律师,你可以考虑当个街头画家。”念萍拿过来看了一眼,不由得的笑了。他画的正是她在思考的表情,手艺不错,颇有几分功底。
“你就别笑话我了,我以前念书的时候也有尝试过,结果那叫一个惨淡。巴黎街头的那些画家们,功力可都不容小觑,比美院教授们还厉害的人物比比皆是。”邵源看着她将画纸折好放进钱包里,自己端着咖啡喝了一口,笑的很是开心。
“怎么样,心情有没有好一点?”当邵源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念萍先是一愣,然后又习惯性笑,“我一直挺好的啊。”
“从小你就跟别人不一样,人家女孩子受了委屈都哭叫的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就你把所有事都闷在肚子里,装的跟没事儿人一样,生怕有了一丝眼泪就不端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