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君主仆一行四人穿过西院的夹道,途经东院的那棵超过五丈高的白玉兰树,一盏盏底部带着红晕的碧白色玉兰朵儿宛如小莲花在淡灰色的薄雾中翩翾……
虬枝扎着云雪,揺一摇心飘荡,直叫少君不知今夕是何年。恍然间,少君想起那张与前世愈发相像的脸,心神极度沮丧起来,好似失去了魂儿——我在这里,而你今夕又何在?
与前世一样的容颜,对少君而言,就似一个惩罚,让她即便今世拥有了最为渴望的母爱,也无法重新开始。她始终放不下前世被她撇下的赌徒父亲。
伫立在玉兰枝头下不一会儿,溢发出来的幽香,随着冷气灌入众人的鼻腔,刹那间便让她们的心神皆醒目起来。
玉娥忍不住停下步子,闭目深吸着一口凉气,贪婪着享受大自然赋予的美好。
“哈哈……”花枝的那一头传来宁儿突兀的娇笑声。
少君这边来不及躲避,只好与兴高采烈的宁儿撞在一起。
前方好似就是一片冲击开来的火红色飞浪,将她们的大半个视线全都罩上火红灼色。
喜好红妆的宁儿出了小门,听得左边动静,便斜瞥过来——一见三个妹妹什么时候都走在了一起,又拿冷眼瞅了瞅墨君和玉娥身上的衣着,迅即攥紧了两只粉拳头,撇过脸去闷哼了一声,朝出府的方向愤恨不己地走去,后头跟着三个闷头赶路的丫头婆子们。
两个小丫头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古琴,一个老婆子胸前抱着个大包袱,行动蹒跚地吊在尾后。
玉娥顿时不爽,皱起小琼鼻,欲开口,然而冷风抚面,什么兴致也被吹尽了,最终只好作罢。
少君无奈,无声的佯笑了一下,伸出两只手,一左一右,各提起两个妹妹的一只手紧跟上去——让宁儿赶先了,那么,前面的马车可是不一定会等着她们来。
陈府给四位小姐的出行,只准备了两辆马车,一辆是小姐和大丫头们的专用,余下一辆便是粗使婆子们在使用。因为大小姐带来的古琴占了两个座位的关系,青花只能与后面一辆粗使婆子们的马车挤坐在一起。
马车起行了约莫三柱香的时间,宁儿突然伸脚踩了玉娥垂下来的粉色裙摆。
宁儿正好与玉娥共坐一起,她是见不得玉娥的粉色与她的红色相撞。何况,当年她像玉娥这般大时,也是穿着这样夺目的粉裙,那时候,似乎还没有玉娥这般好看,顿时,她心里好似有一团火要发泄出去,非要撕了对方的衣裳不可。只是没想到玉娥不会像当年一样被她胡乱欺负了还不敢吱声,只见玉娥当场也不哭也不闹,毫无软气,更无需喊人来帮,努着嘴回踩了过来。
马车内“啪啪”的声音,惊动了墨君。
可墨君害怕宁儿,只好装睡,身子朝后缩去,似要将身子揉进角落里去,一不小心,腰上传来轻脆的“叮”响,在她的腰际上露出一支玉萧管来,被宁儿一眼看见。
没等刚小睡了一会的少君做出什么动作,宁儿开始招惹墨君,她的两只小手将墨君头上的六尾秋香色的琴头头饰率先抓下来随手扔掉,一边又咒骂道:“谁让你穿成这样,恶心……哼……”边骂边照着墨君的头发胡乱扯上几把。
墨君只顾低下头,弓下身子护着娘亲的玉萧,双手抱着脸嘤声而哭,任凭宁儿处置。即便墨君与宁儿的身量相当,她也毫无招架之力,不敢回手。
不消片刻,墨君的头皮被抓得刺疼无比,脸上的脂粉也被鲛鮹擦刮的擦刮去,被泪水化了的化去,一下便成了蓬头“污面”的人儿,与女鬼也没有什么两样。
宁儿如此暴虐的对待墨君,让玉娥惊睁着小嘴,颤声哭骂道:“大姐姐是死蟑螂,大坏蛋……”然后,伸出一只手缓缓地朝少君的位置上摸索过来,想要寻求一点点庇护。
“死蟑螂”之语完全起源于二小姐少君,这便让四小姐用了出来,少君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够了!”少君的身子豁然向前冲去,一头撞入宁儿的怀里,宁儿“啊”的一声,跌坐回位置上。
少君跨过宁儿的位置,掀起车帘,朝车夫喊了声:“停车。”然后,拉起两个妹妹要下车。但右手边的墨君明显不愿意动弹的样子,直到被少君狠瞪了几眼,才挪动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