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秀才身子骨的老爷刚将肚子里的火气发泄出去一小半,立马气竭声嘶,停下来好一阵剧烈的咳嗽和气喘。.
等他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眼见着一个个下人匍匐在他的脚下,战战兢兢的不**样,竟然没有一个机灵一点的仆人有胆上前劝慰,——他也好有个台阶下呀,难道真要任由着他打杀坏唯一的子嗣。
这时,老爷心里又暗自猜度:少爷哪里学来的赌习,莫不是跟着这些下人们一起沾染上来的吧。他们这才有胆子一上来就推脱起来,一个个都想要包庇住少爷。哼,这帮废物……
顿时,老爷肚子里的怒气像火苗一样噌噌地蹿跳上心头脑海中。
于是,老爷指着一个个下人,战栗着单薄的身子,叱喝道:“狗奴才,没眼力的东西,还不快带着老爷看看那个不肖之子去。”
仆人们唯唯诺诺地应和道:“呃,是、是……老爷。”
他们起了身,抬起左右胳膊,凑到脸上猛擦方才因着惊怕渗出来的一大片冷汗。
老爷都不知道,他这几年在府里的所为所为都让下人们吓破了胆子,以前的儒生样貌哪里还能寻得见。陈府里的第一怕不是方婶,而是老爷。
其实,不用仆人们细说,老爷也知挨了打的少爷,此刻又会在哪里呆着。
只是那个地方,他只要一想起来,就会有莫名的气流在心头乱蹿,令他心神大乱,自个也不知该说哪些知味点的话来应景,或是排解掉这股烦闷的。
且说老爷一边朝着大房屋里走来,一边又在心里对二女儿小少君进行一番短暂的比较。
虽说少君还是有违嫡长秩序,打了金书,但是少君这一打也算是帮他教训了金书一番。
他虽在下人们面前口口声声的说要重重地惩治金书,可是,事到临头了,却未必真狠得下那个心来。
如此这样一来二去的计较,在老爷心里对二女儿的好感从无升华到有,总算前进了一大步。
但是,二女儿在老爷心里还是落下了过于鲁莽,跟她的疯娘一样疯颠的不良印象。只不过,少君尚还幼小,还是个可以*教好的苗子。
老爷倒是对于那个被他流放在“千里之外”那般遥远的沈姨娘越发的没有了感觉之后顿生厌恶,认定二女儿不好的那一面必是来自沈姨娘身上的那股疯劲。再者,夫人也没有尽责教管好二女儿。
这么一想,打量了一圈,又回到夫人身上来,老爷的心里感到更加的烦燥起来。
且说,二小姐痛打大小爷这件弄得府里下人们悉数尽知的事,不等王氏听得动静见到金书,方婶又来抓机会告状。
王氏这回留了个心眼,不再任听方婶的一面之词。
先前己经告了方婶一次状的大丫头流彩抓紧这次增加夫人信任她的机会,委婉地对夫人说到小少爷沾赌的事。
王氏一听,大吃一惊,心里蓦然如玻璃碎裂了之后,散落下来的锋利碎渣刺得她遍体是伤是血一般,头脑直发晕,手心里窜出一团团的冷汗来。
少爷就是她的希望,如今这一棵独苗苗也让污了去,怎能不让她一下子天旋地转,感到绝望。
再者,王氏一想到老爷怒发冲冠地对着她的情形,恐惧就像潮水一样向她的心窝袭来。
这时,二少爷正好捂着脸,手上身上俱是大包的回来——少年身上的大包基本上是被下人们不小心撞伤出来的,二小姐倒没有直接打中他多少次——后头还跟着一个半大的小子。
这小子也是一个闹不清状况的,又听得方婶在里边告二房恶状的尾音,且夫人并没有马上发落下来,他也就没觉得今日屋里的气氛与往日有何不同。
小子一心想讨得少爷的欢心,就赶紧在这个节骨眼上,将自己好生护着的那套赌色子给少爷递过来,悄悄地说道“这可是小子冒着生命危险从二小姐手心里夺下来,方给少爷好生护着的。”就想少爷能在夫人面前给他一个夸奖,倒不一定是真要少爷一高兴就给他赏下来多少钱。
其实狗屁不是这么回事。
这小子怕死得很,早早见着少爷近来爱惜如命的宝贝,趁方才的乱子就愉愉地捡回来,又收进怀里,然后不顾少爷的安危,自个悄悄地躲了起来。
想想看,就是比他大了几岁的忠明也被二小姐使了好几棍子,如今手也提不起来了。他又如何能从二小姐手中夺过这件惹祸之物。
金书见他将祸根推了过来,吓得要命,抱着头跳开来,又颤声道:“拿开,拿开。”显然是被二小姐打怕了。
王氏见了,方有所欣慰,遂淡淡地一笑,暗赞还是二小姐的这个法子有效果,只是苦了金书了。她也知,即便刚才有多么绝望和害怕,也不会舍得这样毒打唯一的儿。
且以老爷古板起来的性子,庶女打了唯一的嫡子,只怕少君这次是躲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