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满嘴酒气的郑毅和李昭告别热情的黄县长、卢局长和众乡绅,带领吃饱喝足的徐茂富警卫排,返回城中老军营。
参谋长王虎臣看到郑毅和李昭回来,急忙迎上前:“半小时前,前委发来电报,先头部队已拿下汀州,钱大均部不知为何,止步于瑞金不再追击,前委询问我师战况和现状,我已将突围之战的具体经过电告前委,其他事宜还需你们二位亲拟回电。”
郑毅和李昭顿时酒意全消,郑毅接过电文,进入临时指挥室,李昭高呼上茶,拉住王虎臣低声询问。
数分钟后,郑毅对汇聚一堂的党支部成员说道:“我们伤病员太多,一时半会儿实在无法行军千里,南下与前委汇合,前委也体谅我们的艰难处境,对我们的近况非常关心。”
“从电文上看,前委于战前发给我们的指示精神没有改变,根据目前的实际情况分析,我们也只有一路向西,想方设法克服一切困难,开赴革命基础较好的湘赣边区,才能走出困境,获得发展壮大的机会。”
“诸位有什么意见,尽可直言。”
“我支持师长的决定。”
历来慢半拍的副师长韩守仁第一个表态。
教导团政委董宗卓点点头:“也只能这样选择了,我现在担心的是,我们在宜黄停留太久是否安全?”
同为增补委员的参谋长王虎臣笑道:“时间长了不敢说,天内绝无问题,且不说敌人无法确定我们是不是在宜黄,就算确定也是天后的事。天后,周边敌人谁敢立即开过来和咱们打一架?”
众人听得有趣,全都哈哈大笑,董宗卓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闭上嘴什么也不说了。
“老李,说说你的意见。”郑毅直接点名。
李昭犹豫片刻:“南下是不可能了,钱大均三个师肯定会堵在瑞金一线,以防我起义各军杀个回马枪,赣粤边界的粤军几个师想必已掉头向东,寻找我军主力决战,以求保住粤东,我们如今成了孤军,接下去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险。”
“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是不是可以向前委请示一下,看能不能与湘赣边区的地方党组织取得联系?”
众人频频点头,细细一想又觉得非常困难,本部这边没问题,有大小两台电台,可地方党组织神龙见首不见尾,也没有本部优越的无线电通信条件,这个时候上哪儿找去?
心有成竹的郑毅毫不犹豫地同意李昭的意见:“我赞成政委的意见,这是稳妥之举,不管前委是否能给我们明确指示,我们都要如实汇报,提出要求。老李,麻烦你草拟电文,以教导师党支部全体委员的名义呈报前委。”
“好,我现在就写。”
李昭对郑毅的细致非常佩服,只要以教导师党支部全体委员的名义请示前委,就是基层党组织集体做出的决定,不管将来如何,都不会存在路线错误问题。
韩守仁借机问道:“下一步工作怎么开展?”
郑毅靠在太师椅上轻松地吸着烟:“保持沉默,静心休养!说起来惭愧啊,刚才在酒宴上,尊敬的黄县长和各界贤达只答应助饷五万大洋,与我们之前定下八万大洋的底线差距很大,好在我们驻扎期间,所有粮食、肉类、中草药和烟酒这些物资由县政府提供,勉强达到我们的最低要求。”
“原本我还想据理力争的,无奈我们李政委心太软,看到黄县长和乡绅贤达们满脸苦涩,就忙不迭答应了。”
众人哄然大笑,王虎臣笑完提醒大家:“诸位不要忘了,咱们现在可是蒋总司令直接领导的中央\军啊!地方服从中央是必须的,何况咱们到此驻扎是为了保卫宜黄,保卫黄县长的乌纱帽,保卫乡绅们的财产和生命安全,咱们出了这么大的力气,拿点儿钱财物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众人又是一笑。
郑毅乐呵呵地拿李昭打趣:“我说李政委,你也是晋省大地主家庭出身,怎么就没有晋商做生意的那股子狠劲呢?”
李昭头也不抬继续书写:“我哪里比得上你啊,出身大资本家买办家庭,十万八万对你来说纯属九牛一毛,自然敢狮子大开口了,只是你要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能和沪海和武汉比吗?如果我也像你那样开口就是十万大洋,说不定当场吓晕一半人。”
畅快的笑声再次轰然响起,郑毅无奈地摇摇头,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静静等待李昭拟好电文,心思却飞到了老家武汉,飞到了沪海,不知道家里是否已经登报声明与自己脱离关系?不知那位一见面就让自己怦然心动的女孩,是否偶尔想到自己?
不知道是心有所感还是巧合,此时此刻,沪海法租界的《东方新闻》报社里仍旧灯光明亮,身为报社总经理兼文学总编的郑萱静静靠在洋楼顶层的窗沿上,久久凝望天上的明月,美丽的双眼里蓄满了难以化解的伤感和牵挂。
靠近窗子的沙发上,身穿银白色丝缎旗袍的刘瑜放下手中报样,缓缓走到窗前,挽住郑萱的手:“萱姐,你又想他了吗?”
郑萱幽幽一叹,搂住刘瑜曲线柔美的肩膀,低声回答:“中秋节就要到了,能不想吗?南昌暴动的军队已经南下粤东,那没心肝的家伙却带着三千残部留在赣中的广昌县城,与包围他的数倍之敌展开激战,虽然让他侥幸逃出生天,可下去他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