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水溶果真领着自己十数个手下,快马加鞭回京去了。
余下贾琏见扬州百事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便有些个待不住了,满心想早日赶回京城去,一来可以早日见到老婆王熙凤,虽然平日里她管他管得很严,到底“小别胜新婚”,这么长时间不见,他心里还是很惦记她的;二来则是可以早日见到自己那群狐朋狗友,虽然秦淮河上的姑娘都长得很标致,可是一个人吃花酒,连个划拳的人都没有,难免无趣儿。遂命小子服侍自己重新换了衣衫,便兴冲冲往内堂方向去了。
到了二门,并不敢耍表少爷的威风,惟恐惹黛玉生了气儿,将来再传到大皇子六皇子耳朵里,让自家什么好处儿捞不着,只笑意盈盈的命了门上的婆子进去传话儿。
一时婆子出来,道:“姑娘正整理东西,不得空儿见二爷,请二爷明儿个再来罢。”
贾琏听说,不由暗自生气,然到底不敢表露出来,因又笑道:“就说我有要事儿相告,今儿个务必要见妹妹一面。”婆子只好再去了。
幸得此番黛玉终于愿意见他了,贾琏遂命跟来的小子好生候着,旋即抄着手,跟了婆子往里走。
穿游廊、经甬道,约莫行了小半盏的时间,主仆二人方到得忘尘阁外。就见老管家林立早已侯在那里,瞧得贾琏过来,忙上前行礼问安,毕了笑道:“敢问二爷,找咱们家姑娘所为何事儿?”
贾琏见问,越发不悦,因冷笑道:“今儿个才知道姑父家规矩这么大,作哥哥的要见妹妹,竟是要过这么多道坎儿,待会儿见了林妹妹,我可是要好生问问她了!”
林立忙笑道:“二爷说笑了,老奴不过白问一句罢了。二爷请。”招呼了他去到忘尘阁的小花厅。
就见黛玉早已侯在那里,瞧得二人进来,起身微微欠了欠身,淡笑道:“方才忙着整理爹爹留下的书画,以为琏二哥哥没有什么要紧事儿,所以才请哥哥明儿再来的,还请哥哥无怪。哥哥请坐。”
那贾琏瞧得她就那么随意一站,浑身上下便自然而然的散发着一股无形的贵傲之气,唇边那一抹淡淡的笑容,更是美得不似凡人,令人不敢逼视,自己先就气弱了,方才在外面儿要兴师问罪的想法儿,亦攸地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是坐下赔笑着道:“说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儿,不过想请问一下儿妹妹,预计何时返京?我好着人提前准备车船的。”说完又忍不住暗自在心里唾弃自己,不过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自己一个作兄长的,作什么要怕她?
黛玉见问,淡笑着反问道:“怎么哥哥不知道我前儿才说过要为爹爹守孝满百日再回京的吗?”她在荣府时,向来与贾琏之妻王凤姐儿要好,自然从凤姐儿口中知道了贾琏不少的混账事儿,因此对他素无好感,有的只是面子情儿罢了。
至于回京一事,这几日ta脑子里甚至不止一次生出过不再回去的念头儿,然到底不忍辜负如海临终前为自己所作的一切,亦舍不得荣府里贾母的殷殷疼爱,和从她身上能看到几分母亲的影子,能让自己心里有个念想,方没有提出来罢了。只是为如海守孝百日,却是她身为人女,一定要做到的!
“自然是知道的。”贾琏讪笑道,“只是想着不日便是老太太的生辰了,怕她老人家在生辰时见不着妹妹,过得不开心罢了。再者,早日定好归期,也能早日会好经纪,以便变卖府里的东西、变卖宅子不是?也免得事到临头了,慌里慌张的反让咱们自己吃了亏。”
虽然走这一遭儿平白得了二十万两银子,但那银子最后能不能姓贾尚属未知,更何况属于他?而凤姐儿平日里管他又管得紧,倘不趁此机会为自己捞点体己银子,明儿回京后,他可从那里拿银子去外面儿风流快活去?因自然而然便将主意打到了林家的宅子及家私成设上,想着到时候黛玉一个女流,领着一众老弱下人能作什么,还不得全靠他出面张罗?到时何愁自己的腰包不能快速的鼓起来?
“琏二哥哥多早晚听我说要变卖宅子和家里的东西了?”闻言黛玉不由气苦不已,因冷笑着反问道。父亲才能走了几日?他便已将主意打到他们家的祖宅上,这要是再过上一年半载的,岂非要将主意打到她身上了?
贾琏被黛玉这么一问,登时怔住了,半日方回过神儿来,讪讪的道:“妹妹是未说过,只是我想着妹妹以后也不会再回来,留着这宅子也是白空着,倒不如变卖了的好,将来也好为妹妹多添一份儿嫁妆呢……”
一语未了,已被黛玉满脸寒霜的打断:“这些事情,将来自然有老太太与我做主,琏二哥哥就不必操心了。妹妹还有东西要整理,就不多陪哥哥了。雪雁送客!”
雪雁答应着便要上前,却被后面儿的青冉一把拉住,道:“雪雁姐姐且歇着,让青冉送二爷便好。”便上前几步打起帘子,向贾琏道:“二爷请。”
贾琏听说,又气又恨又不甘,奈何到底是在人家的地盘儿上,没有他耍横的余地,说不得气哼哼的拂袖去了。
这里黛玉方向王嬷嬷颤声儿道:“嬷嬷,长此以往,可该怎么样儿呢?”说着掉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