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那是何物?”
莫山山茫然的看向周寂,露出疑惑的表情。
周寂和她大致解释一番眼镜的作用,莫山山虽有些将信将疑但还是朝周寂欠身一礼道,“如此,劳烦公子费心了。”
莫山山说着抬起头来,清亮但又有些空灵的眼眸静静的凝视周寂,着上前两步,一缕淡淡的香气带着呼吸的暖风好似拍打在他鼻尖。
这回轮到周寂傻眼了,眼看莫山山越贴越近,周寂喉结滚动,下意识的后撤半步。
莫山山见到周寂脖子间滚动的‘珠子’略有好奇,高度近视的她从未与男子这般近距离接触,再加上墨池苑向来只有女弟子,对于男女之事讳莫如深,她所知所学大多是从书中而来,可字帖与诗文里哪有写过‘喉结’的存在。
不过好奇归好奇,从小学到的礼仪以及作为墨池苑‘山主’的修养,不至于让她贸然伸手去触碰其他男子的脖颈咽喉。
留意到莫山山的视线变化,周寂低头看了眼,并未发现衣服、领口有何异样,再抬眸时,莫山山已经又前半步再次逼近。
再往后退就要桌边了,周寂视线余光扫了眼身旁的书桌,却见莫山山朱唇轻启,轻声道,“公子不是要检查小女的眼疾吗?”
周寂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莫山山干净无邪的双眸,不由暗啐自己一口,忙说道,“啊,对,检查眼疾检查眼疾。”
在她以往的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相距十步以内才能看清人脸,哪怕同门师姐妹在走近之前,她也只能通过模糊的轮廓以及声音、动作举止辨识对方身份。
屋外静谧的湖面漾起道道涟漪,莫山山第一次这么近距离、长时间的去注视一个陌生的男子。
虽然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就算之前的搀扶亦是一触即分、浅尝辄止。
可即便这样,也是她以前从未有过的体验。
有点惶恐、不安又并不觉得讨厌。
嗯,并不讨厌。
在没有树脂眼镜的时代,高度近视所需的镜片只能通过烧制玻璃或是寻找天然水晶手工打磨,这些东西在墨池苑都不方便完成。
再加上他一个陌生男子,出入墨池苑着实不便,于是便在大致检查完莫山山的视力之后,周寂便沿着书桌侧边挪出身位,向莫山山提出了辞行。
其实早在昨晚借宿的时候,他和莫山山就已说好今天一早就会离去,适才进到墨池苑里找莫山山,便是为了和她告辞,若不是因为眼镜之事耽搁些时辰,怕是他早已离开莫干山,朝南海而去了。
“视力检查的差不多了,待我把眼镜做好就给山山姑娘送来。”
如春风和煦般的温暖逐渐远离,听到周寂要走,莫山山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但又听到他还会再来,原本空落落的心却又莫名泛起一丝期待。
莫山山突然想到一事,低下头从腰间摘下一枚玉佩,递给周寂道,“若公子下次再来,可从山门而入,只需亮出此玉,墨池苑弟子便不会相拦。”
周寂接过玉佩在莫山山面前晃了晃,小心收入怀中,莫山山看着周寂炫耀的模样,嘴角不经意间扬起一抹自然的弧度,这一抹令人惊艳的笑颜让周寂看得一呆,不过迅速缓过神来,和莫山山挥袖告别。
莫山山本想将周寂送出门外,刚一出门却只见周寂一步迈出,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大唐长安。
时近正午。
浓密的大雾笼罩在书院前山。
伴着悠扬礼乐,大唐亲王以及公主李渔,还有朝廷数部官员从草甸下方走来,紧随其后的是各国的使节,以及来自西陵神殿的数十位神官道人。
此时距离二层楼开启还有整整半天的时间,书院学生们早早集体到场,虽然他们当中绝大部分人都不敢奢望自己能进二层楼,但也没有一个人愿意错过这样的时刻。
宁缺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他刻意提前过来,自然不是为了像游客一般痴痴傻傻坐在草地里吸雾霾。
而是走进空空荡荡的书院,然后遥直顺着后方的斜巷,穿过竹林,围着那片湿地逛了两圈,然后走到旧书楼与刚刚睡醒的教习打了个括呼,掀起前襟,向楼上走去。
不知道是因为时间尚早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东窗畔的书桌旁,没有出现女教习的稚细身影,宁缺微微一怔,走到西窗畔的书桌上,看着桌上留下的“宀”露出古怪的表情。
左右看了眼,确认女教习并不在此,这才提起毛笔在“宀”的部首下面,续写了一个‘叔’字。
然而最后一笔刚刚落下,就看到一只纤细修长的柔夷从旁边伸来,抽走宁缺续写的字,将它揉成了一团。
“二层楼大考马上就要开始,你不去前山等着登山,来旧书楼做什么?”女教习一日既往的清冷端庄,但宁缺却从这份平淡淡的语气听出一丝‘杀气’。
宁缺表情一僵,下意识吞了口口水,讪讪道,“见过先生。”
“昨晚有个很漂亮的红衣女子前来书斋找周先生,烧了学生一副价值一千两的字,学生想来问问先生知不知道周先生去到哪里?何时才能回来?”
听完宁缺的话,余帘转眸扫了他一眼,清澈的眼眸好似能看透他的内心一般,让他有些略感不安。
“烧你字的人是那位女子,你找周寂又有何用?”余帘轻描淡写道,“至于他去到哪里,何时回来,我又怎会知晓?”
祸水东引失败,宁缺也不着恼,不管结果如何,目的已经达到。
自小从死人堆里挣扎活命的他有着自己的那份小聪明,就在他打算告辞的时候,却听余帘突然开口道,“如果你今天放弃进二层楼,我可以为你介绍一位不弱于柳白的强者为师。”
宁缺闻言一愣,瞧着余帘并像开玩笑的语气,沉默片刻,这才笑了起来,“先生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呢”
介绍强者为师是真,劝他放弃二层楼也是真。
真实背后的本质却是想要动摇他的信念,亦或者坚定他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