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年垫底的二中出了全市高考状元,这个消息有多具爆炸性呢?
大概跟一个修为卡在斗之力三段且被退婚的废柴,突然之间变成顶级强者,然后冲到女方家里灭对方满门差不多。
要知道滨海这些年一直都是单独卷,所以全市高考状元等同于全国高考状元。
这件事即便放眼于整个长河区的高中界,也是件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大事件。
这么说吧,二中有多少年没出过高考状元,长河区就有多少年没出过高考状元。
往年的高考状元,基本都被其他区的一中、五中以及市实验高中给包圆了,别的高中想都不敢想。
所以以老校长的膀胱,这么大的消息他是绝对憋不住超过一小时的。
此刻,老校长认真了,他从来没在这种会议上这么认真过。
他在认真地思考,如何才能在周局长发表重要讲话的时候,“不经意”地把这个消息告诉在座的所有人。
“不经意”这个姿态非常重要,毕竟他是校长,一个堂堂的文化人,如果被人看出是在刻意宣扬此事,虽然还是会赢得一片艳羡之词,但终究是有点像范进中举,略显功利了。
这就像穿名牌衣服,你要是把大logo画胸前就成了暴发户式的炫富,便落了下乘,要想做一个低调奢华的内涵人士,就必须穿那种logo隐约绣于领口或袖子上的,然后于谈笑间不经意地显露出来,方是境界。
所以身为教育界的老一辈工作者,他一面要透露出这个消息,一面又必须做出一副淡然置之的样子,方能显示二中能有今天,绝非偶然的运气,而是多年来的厚积薄发,实是必然的、也是预料之中的结果。
老校长不愧是老校长,只想了一两分钟,就有了主意。
他立即又给教导主任发了一微信,对他说道,“你打个电话来,电话说。”
“校长,您不是在开会吗?”教导主任忙回道。
“无妨。”
老校长回完微信,淡定地把手机往桌上一放。
很快,教导主任的电话就来了。
开了震动的手机,立即在桌子上欢快的抖动起来,老校长仿佛看到了他下乡时的那年秋天,和乡亲们一起打谷子时,稻谷在手摇式打谷机上震动的样子。
按照规定,开会时手机需要调成震动,但是老校长巧妙地把手机放在薄薄的木制桌面上,那“嗡嗡”声极大,照样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没多久,周局长也听到了,便停下了讲话,皱着眉头看向老校长。
老校长如愿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站了起来,露出一脸抱歉的表情,对周局长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也不知道什么急事,教务处那边连着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兴是不知道我在开会。”
周局长很不满,但二中的老校长资历比这里任何人都深,他也不好为难,便说道,“那赶紧去接下吧,出去接。”
“好,我马上就回来。”
老校长出去了。
就站在走廊上,离会议室门口就一步之遥,他便以一副年老耳聋、通信基本靠吼的姿态喊了起来。
“喂,我在开会,啥事儿?哦,你说这个全市高考状元,是咱二中的?就是说我们二中出了个全市高考状元?啊,哦,换句话说就是今年的全市高考状元是咱二中的学生是吧?”
低调归低调,重要的事还是给他说了三遍,加上那震天吼的嗓门,这下屋子里的人想不听到都难了!
随即,里头爆发出一阵轰响,嗡嗡嗡地如同炸了锅!
老校长淡淡一笑,继续低调地“喊话”。
“好的好的,我向你们表示热烈的祝贺!你们有今天的成绩,啊这个,是量变转向质变的结果,但是同志们也要切忌骄傲自满,啊,要戒骄戒躁,啊这个这个,以后继续努力,好吧!”
老校长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然后一转身,脸上却是一片淡泊如水,平静地回了会议室。
当他再度踏入会议室的时候,会场里已经安静地掉针可闻了。
所有人都无声地注视着他。
连周局长都不说话了,默默地看了他许久。
身为区教育局长,自己下辖的几所高中什么实力他最清楚了,作为教育“弱区”,自他上任七年以来,长河区就没出过什么高考状元。
这可是铁树开花头一遭啊!
而且竟然还出自长年垫底的“二中”,这就更稀奇了啊!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二中老校长是不是听错了?
但是转念一想,老校长再老,这么大的事情总不能听错吧,再说听错了还能吼这么久吗?
这么一想,周局长就高兴了起来。
今年去市里开会,终于能抬起头了呀!
于是连忙对老校长说道,“恭喜啊周校长!我提议,咱们所有人,先给二中鼓鼓掌!”
哗啦啦,会场顿时掌声一片,那声浪冲得老校长浑身舒坦。
不由地挺了挺已经微驼的后背,老脸上像绽开了花儿一样。
老校长双手合十地冲众人表示谢意,然后又道,“谢谢大家,我们二中能有今天这点小小的成绩,跟咱们局里的领导,以及在座的各位友校领导的支持是分不开的。”
此时,三中、六中、七中的三位校长的眼里,都透出惊诧而艳羡的目光,老校长又微微一笑,也缓缓地用目光扫向他们。
三位校长与老校长的目光相继对接,随后就看到那一对浑浊的老眼里仿佛喷射着7000多摄氏度的岩浆,三人都被狠狠地烫了一下,忙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老校长终是把从前脱掉的衣服……啊不对,把从前失去的尊严,一次性全都找了回来。
但是他的脸上,只是挂了一层淡淡的笑意。
那种“淡淡”,既可以理解成荣辱不惊,“这些都不值一提”的荣辱不惊,也可以理解成不屑,“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的”不屑,就看你自己怎么想了。
老校长终于赢了,他觉得即便明天自己就退休,也没什么遗憾了。
只是刚才过于激动,竟然忘记问了,那个全市高考状元是几班的,叫什么名字?
……
“是顾运!”
“你是说三班那个顾运?”
“等下,是那个现在还记着两个大过、三年时间里有一半在精神病院的顾运?”
“不可能吧!”
“对啊,他在三班回回考试垫底,跟那个谁,王浩,他俩就是对难兄难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