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泛白,已是黎明。
殇烈换下血衣端坐在军塌之上,表情极为肃穆,他目光阴沉地紧盯着正在忙碌的大夫。
巴都紧闭着双唇,毫无意识地躺在塌上。
“王,您一个晚上没合眼了,又受了伤,快去歇息吧!”盛胜将军担心地说。
殇烈罔若未闻,没有移开目光,低低的问道:“巴都的情况如何了?”
大夫再次换掉手中被鲜血染红的布条,叹口气道:“禀王,巴都大人失血过多导致昏迷未醒,加上背上与腹部均受重伤,拖了这么久恐怕……”
“没有恐怕!巴都是一名勇士,不会那么容易恐怕的!”声音不重,却充满了信任与坚定。
大夫连连点头:“属下一定会尽力救醒巴都大人的,他虽未伤及要害,但是腹部的伤口极深,几乎贯穿腹背……”
殇烈浓眉一拧,命令道:“无论如何,一定救好他!”
“是,属下尽力而为!”大夫肃着一张脸,拿出旁边的小药瓶继续为昏迷中的人救治。
殇烈沉痛地闭了闭眼,额头不断跳动的青筋足见他隐忍的愤恨。他一定要让这次阴谋的幕后策划者血债血偿!
他也一定不会放过所有谋害刖夙的人!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帐外天色又逐渐暗了下来。
殇烈固执地一步也没有离开营帐,只靠着军塌闭眼休息。曾经多少个危急时刻,是小部落守护着他,如今不分君臣,他们只是肝胆相照的弟兄而已。
盛胜将军重新走进帐内,便看到的这副景象,一股本不属于铁血男儿的感动缓缓升起,他看着大王的眼神充满了敬佩。
这就是他们的大王,对待军中纪律绝对严明,性子刚烈不羁,对待忠心的手下却又发自真切的关心。
巴都和自己都很幸运跟随了一个英明的主子。
“大王……大王……”
一个极度沙哑虚弱的声音自塌上发出,巴都苍白着嘴唇,紧皱着眉头无意识地喊道。
殇烈陡然睁开双眼,正好瞧见巴都微微晃动的脑袋。
“巴都!”他叫他的名字里隐含着欣喜,又明显地松了口气。
“巴都大人没事了,大王不用担心了。”盛胜将军站在殇烈身后轻声道。
殇烈缓缓地点点头,仍然难以抛却满心的担忧。
过了一会,巴都的眼睛慢慢张开,发红的眸子布满了血丝,一见到殇烈立刻涌上了激动之色:“大王……你没事……?”
“我没事,你也没事!”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像是保证。
巴都略为干裂的双唇扯了扯,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
盛胜将军道:“巴都大人要快点好起来,大王担心你一直都没有休息!”
巴都一眼看过去,正好看到殇烈关心的眼神,一种叫做感动的东西让他的眼睛变得明亮。
殇烈走到他面前:“巴都,你随本王出生入死,又因本王而受伤,你这份忠肝义胆本王定会加封赏赐的。”
巴都闭了闭眼睛,表示其实他并不在乎那些,大王对自己的重视胜过一切,他真的有一个好主子。
他也一定会保护自己的主子不受任何人的伤害!
殇烈低头看着他,道:“巴都,你从来没有辜负本王的希望,这次,你依然从鬼门关里挺了过来,所以,快点好起来!本王还需要你!”
巴都再睁开眼,咧嘴道:“巴都一定会的……”
……
次日一早,日色朦胧,天空中似有层层乌云。
殇烈刚用完早膳,巴都就睁开了眼睛,浑身的伤口包扎得让他一动也不能动。
过了一会,只见盛将军走进营帐,拱手而立,报道:“王,我等终于已经将逃窜中的莫须问抓住了!”
“抓住了?”殇烈猛然站起身,眼神凌厉得似苍穹猎鹰,“人在哪里?”
“就在帐外!”
“带进来!”殇烈的命令刚落,就见门外一人被踢了进来。
此人莫须问正是营中军师,他跪在地上双手被绑负在身后,亲自送他一脚踢进门的则是侯清平,侯清平一见大王立刻禀道:“王,莫须问都已经招了!”
怒火狂燃,想到了前夜的血战,想到被偷袭的兵士,想到若不是巴都抵死相救恐怕自己现在躺在床塌上,一双黑幽的眸子便变得冰冷阴森。话从牙齿缝里蹦了出来,格外骇人:“说,背后的主谋是谁?”
莫须问抬高了下巴,直直对上殇烈阴寒的眼,一言不发。
候清平抽出腰中之剑抵在他的脖子上,大声喝道:“说,背后是谁在策谋这一切?”
盛将军将侯清平的剑轻轻拔开,注视着莫须问的脸,语带遗憾:“莫军师,你在军中多年,本将军一向相信和器重你,没想到你竟然……本将军不愿杀你,只想请你说出究竟是何人积心储虑要暗算我刖夙国?”
殇烈见盛将军如此一说,暂时收起怒气,静观其变。
候清平明白盛将军的意思,于是将剑穴回鞘中,语气也变软:“莫军师,来自投军以来,将军等都待你不薄,身为刖夙国之人,你又怎可带他人而灭己国?”
闻言,莫须问突然抬头,道:“我不是刖夙国之人。”
盛将军和侯清平不由地吃了一惊,莫须问在军中已有多年,他不是刖夙之人?
“可是你来刖夙**营,谁都待你如待自己的亲兄弟一般。”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盛将军在惊讶、懊悔的同时,没忘记用过去的情谊来软化对方。
莫须问瞥了拢眉不语的殇烈一眼,撇唇道:“好,我莫须问也是爽快之人,念在将军你多年来的恩情上,今日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见他突然变得如此爽快,殇烈的眉头锁得更紧,鹰眸一眨不眨地死盯着他,企图从他视死如归的脸上看出什么倪端。
盛将军问:“你非刖夙国之人,那是哪国之人?”
莫须问沉默了一下,吐出两个字:“北诏!”
殇烈的脸色微微一变,手指已经悄然握起。
盛将军继续问:“北诏之人?你来我军已有三四年,难道是邪君早就预谋好的?”
莫须问看过他一眼,表示默认。
“邪君竟然谋划了这么久,你们才行动?莫须问,你也真够厉害!”侯清平问。
莫须问撇撇嘴角,语气中透着一股骄傲:“邪君心思慎密,他精心训练了大批黑衣侍卫,而我,只是安穴在刖夙国内的一颗小小棋子而已。”说是棋子,他却并无不快。
邪君楚弈?黑衣侍卫?
听到此,殇烈袖口一挥,两个大步已站到莫须问面前,他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突然用没受伤的一手狠狠地提起莫须问的衣襟,厉声问道:“真是楚弈精心预谋的?”
莫须问见到他眼中的疑问与怒气,哈哈大笑起来。
“为什么?”侯清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为什么!哈哈,四诏之王谁不想一统天下?暴君你难道没有想过?邪君英明,只是最先将矛头对准了刖夙而已!”莫须问不怕死地对上殇烈的眼,笑道。
殇烈更加用力抓紧他,声音低沉危险:“星回节那日,楚弈是不是也安排了黑衣人刺杀本王?”
莫须问停住大笑:“暴君也是聪明之人,这种问题何须问我?我莫须文也只是一颗小棋子而已,不过……”
“不过什么?”殇烈怒火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
“其实刖夙国待我真不薄……唉,反正我莫须问已被你们识破,也不打算多活,暴君,我就告诉你另外一个秘密吧!”莫须问叹口气,非常认真地扫了瞪视自己的几个人一眼,“安穴在刖夙国最厉害的奸细不是我,而是……”
“是谁?”
三个声音一齐问道。
“我没见过她,但是我们探子营的消息从来不假,她就是——暴君你册封的国妃娘娘!”
殇烈一听“国妃”二字,心猛烈一抽又似被人扼住了喉咙,他一个大力甩开莫须问,飞快地抽出侯清平鞘中的利剑,冰冷的剑锋直逼莫须问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