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火炉炭火烧得很旺,是玄卫提前准备的,人刚坐下来,茶壶里的水就烧开了。
凤瑾为自己,也为楚辞斟了杯茶,用指尖将茶盏推到他的面前。
“罢了,你先说说你的来意吧。
“是想痛骂朕,还是想以丞相之身威胁朕,尽管放马过来便是。
“朕早已声名狼藉,孤家寡人一个,纵然被千夫所指,朕也不在怕的。”
淡然又坦然,一点儿也不像个身陷囹圄,途穷末路的帝王。
也正是因为这份坦然和淡然,令楚辞暂且搁下了刚才的愤怒。
他垂下目光,骨节分明的手抚摸着杯沿,静静的看着倒影里一去不返的人。
——同样的脸,不同的境遇。
该说时过境迁,还是该叹造化弄人?
“陛下,三日后顾将军率大军凯旋,您可安排好了?”
楚辞直接道明了来意,以此压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凤瑾瞳孔微缩,迅速收回了握着茶杯的手,略显焦躁的交搓着。
糟糕,顾长风明目张胆的回来了,那可如何是好?
之前倒还好,那家伙是悄悄潜回的云都,担心被世人发现,行事多有掣肘。
如今可是堂而皇之的回来,无论出现在云都何处,世人都不会多想。
不敢暴露行踪时都把刀架到她脖子上,如今携功勋归来,岂不是要翻天?
楚辞将她的异样都收在眼里,眸子微微沉了沉,带着难以察觉的逼迫说道:
“陛下,顾将军带领铁甲军将凶残的越人拦在断刀峡外,阻止了越人继吞并西北六州后对大禹的继续蚕食,可谓功不可没。
“于情于理,陛下您都该在大军抵达时,亲率百官到城门迎接。”
什么?
还要我去迎接?
接什么?
接寒光闪闪的大刀么?
凤瑾一怒而起,气势汹汹的嚷道:“不可能!打死朕都不会去的!”
帝王起身,臣下又怎能安坐?
楚辞放下茶盏,扶着袖子优雅起身,清风朗月的人,却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陛下,如今顾将军麾下乃大禹新秀铁甲军,并非当年有着赫赫威名的黑虎军。
“陛下,您可是惧于顾将军,惧于枉死的三十万黑虎军?
“陛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孤家寡人?这都是你自己一手促成的。”
楚辞步步紧逼,凤瑾只得连连后退。
她不知个中详情,在气势上便已经输了。
这种身处劣势的情况下,凤瑾只想喊“救驾”。
偏偏楚辞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眸光晦暗,端正的面庞染上了一半当初的古板,只是清风般的嗓音低沉又压抑,带着许多让人难懂的情绪。
“陛下,你可以喊救驾,也可以直接将臣打成刺客,就地正法或午后处斩。
“颠倒黑白,罗织罪名,你又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忠臣还是逆贼,不过是你金口一开,就能定下的事。
“陛下,您做过什么,您心里没数么?”
说最后一句时,他的目光深处有着审视,好似想要从凤瑾的表情里窥出一丝一毫的作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