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
拍摄告一段落,剧组的众人各自领了盒饭,找了地方开始吃饭休息。
《绝代双骄》的剧组里没有特权。
上至导演、男主,下至群演、剧务,没有一个人开小灶,全都吃剧组统一订的盒饭。
非要说“特殊待遇”的话,就是几位主演的盒饭跟别人的不一样,是“营养餐”。
只不过,所谓的“营养餐”指的不是营养丰富,而是少油少肉、味道寡淡,以防主演们在拍摄期间发胖。
是的,他们的饭比普通人的还要难吃。
所以完全没有人说三道四。
此时,宋彧就正坐在一个临时搭建的休息亭里,拿筷子扒拉着自己的“营养餐”,心不在焉地往嘴里送。
今天的“营养餐”里有一根鸡腿,就是刚才用来当道具的那些,所以还算丰盛。
但宋彧的心思完全没在这儿。
他以前上学的时候总听说,有人在拍了某部戏之后陷进去了,很久都走不出来。
宋彧一直觉得很可笑。
大哥,那是拍戏,又不是“模拟人生”。
周围那么多摄影机、那么多反光板,你看不见吗?
虽然画面里只有几个人,但是画面外围着一堆人呢,一个个吆五喝六、吵吵嚷嚷的,就这还能入戏?
搞笑呢。
然而直到今天,宋彧突然后知后觉地明白了:
入戏,入的从来都不是戏中的角色,而是戏外的自己。
就比如说今天上午渡头的那场。
宋彧承认自己入戏了。
他只看了许臻一眼,就红了眼眶,几乎是用尽了24年的全部尊严才没让眼泪当场流下来。
他恍惚间回忆起了年幼时的自己。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跨越十几年的时间,莫名地重叠在了一起。
小时候,爷爷还在,宋彧每年都回老家。
老家有一个比他大五岁的堂哥,他每年最期待的事,就是过年的时候跟着堂哥出去玩。
溜冰、放炮、用塑料枪“火并”,拍画片、打扑克、弹玻璃球……
过年那几天,他天天疯得不着家,每年走的时候都要狠狠哭一鼻子。
宋彧记得特别清楚,小学二年级那年,大年初五,他撒泼打滚说自己不要回去了,以后就在爷爷家住,让爸爸妈妈自己走吧。
然后,堂哥把自己拎起来,一把塞进了车后座里。
宋彧懵了。
他拼命地拍着后车窗,嚎啕大哭,希望堂哥能回头看他一眼。
但终究还是没能等到。
他只看见堂哥穿着破棉袄的矮胖身影走得飞快,一路小跑着钻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再也不见了踪影。
当天晚上,回到家,宋彧挨了老爹一顿顶级规格的毒打,从此长了记性。
后来回想起来。
小时候的自己那么淘气,上房揭瓦、穷作穷害,大概是没人会喜欢的。
宋彧当时最期待的,就是能有一个兄弟,不嫌自己烦、不嫌自己吵,每天兴高采烈地在一起玩,当自己走的时候他会追出来,会依依不舍地目送自己离去。
就像是今天上午的许臻那样。
那个有些呆滞、有些落寞的眼神,那个孤零零站在渡头上、随着船追出去几步的身影,恰恰击中了宋彧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不是无法出戏,是不愿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