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的凌云一带,看似宁静,却暗藏肃杀,就如滔滔江绿,掩着河伯被挑衅的无穷怒气,又如茫茫夜黑,覆着闳村被激起的万千仇恨。
戎胥牟潜入村子,小心翼翼地隐匿着行踪。
先是发现了被看守的新贬奴隶们,哭哭啼啼的,闳夭一家也在其中,被单独关押,外面虽只有一个伊族子弟,他也没有想过去救人,以免打草惊蛇。
暗中接近了闳夭家,料想伊伯钧必在那里。一者,他与那僰(bo)氏女子只能是在他家看到了河伯,或许是女子和孩子受到了些惊吓;二者,闳夭作为村中最强的武力,地位高,家中自然富足,院落较旁人的自然大敞了许多,定然是这些贵人的首选。
远隔着百丈,蹲伏在一处屋墙外,隐隐听到闳夭屋中两人密语,赫然是自己在搜寻的声音,如愿印入耳廓。
闳夭内室宽敞,伊伯钧望着对面跪坐的老者,期然道:“五叔,您是说他巫氏也来过这里?”
“‘汇激三水,云凌一山’,错不了,就是这里。”俨然是白日里的阴骛老者,捋着颌下一缕须髯,“就是不知道他们在此地发现过甚么?”
“难道他们也为河伯而来?”伊伯钧轻蔑地一笑,忽然想起了仍未归来的麋国子弟,心中依然好奇不已。
“区区妖凶,如何能与长生相提并论!”老者一横浅淡的眉毛,哼了一声,口气略带不满。
“长生?您老是说,他们来此地是为了那长生不老的传说?”伊伯钧惑道。
“可惜这里重峦数百里,又事隔多年,想要寻出他们曾经的行迹太难了。”老者叹了口气。
“这么说,此行出使蜀国只是明任,而暗务则是找出巫氏获取的长生之秘?”不愧是伊氏的下一任族长,伊伯钧马上就想明白了这趟差使的个中关键,心中暗怨父亲与五叔竟还瞒着自己,难道不信任自己这个祀子,不过自己对于长生之说也确实不怎么相信,“您也信那长生不老?”
“伯钧,不要想太多,你爹我大哥,作为伊氏宗子,他笃信的就是我伊氏笃信的。”老者脸色更显阴晦。
伊伯钧见老者不悦,也不想触霉头,忙问:“那我们是不是要在这一带搜寻滞留些时日?”
老者摇了摇头,“不必,我说过太难了,我们继续找寻僰地。”
“五叔,您老可真是……其实僰妹妹的事不用急,我也不急着送她回去。”伊伯钧恬然笑道。
“混账,谁说去僰地,是为了你那女子!”老者似乎被侄儿气到,骂出口来。
“啊,不是为了她,那您老为甚么执意要去僰地?不会僰地也与巫氏有关吧?”伊伯钧似有所悟。
“还不算太蠢,就是色迷心窍,不然我伊氏重现先祖辉煌的重担你怎么挑得起……你认为这两年殷都传言,‘大巫主为祭神而睡棺椁’,是怎么回事?”老者神情全是忌惮忧虑之色。
“不是都说他在炼某种厉害的巫法吗?”伊伯钧诧异道。
“伯钧啊,你是祀子,是要继任宗子之人,怎能人云亦云?我伊氏也曾是大商巫卜之族,就算如今落没了,但传承未失,难道你不清楚,除了天生神异,哪有那么多巫法修炼,大多是借助器物,或故弄玄虚罢了。若能炼得长生,那就不叫巫法,该叫神法了。”老者自曝着巫法的真相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