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央走马而上,到坡上,正汗冠,举金刀,将半截优丹部大纛往地上一扎,土默特汗扈从队竟默默拉开拒马桩来。
卫央笑道:“明日之战,智须凭牧仁,力却依我等,我当带你冲锋。”
三军尽默然。
卫央又笑道:“当然了,出力便要先吃饭,我许十个运盐商队,又须筑城之人,许尔等一万名额,我保证,尔等一日一百钱,一两细盐,无不发放到你家老少妻子手中,免去中间商,如何?”
这下令三军动容了。
多有穷苦之士欲言又止。
卫央又吩咐:“大抵家家户户尚未吃过细盐,庄克新,取随身细盐,分一些于他们。命厚土队取土,锐进队取锅,今夜熬制些细盐,明日犒赏三军,让高原人民也尝一尝细盐,这玩意儿不苦,当知世上的盐那是很咸的。”
有人惊喜道:“卫,卫大人,你要教咱们蒙人做细盐么?”
“教了你也学不会,你可知钾的稳定性如何维护?你可知钠的溶解度是多少?你可明‘物理提纯’与‘化学除杂’之奥妙?”卫央道,“这些都不懂,教了你能学到什么?”
那些人惊奇问道:“汉人都会么?”
“他们也不会,但我在教他们,老黑,滚出来,我瞧见你藏自己的细盐了。”卫央笑骂道,“平日你家婆娘放细盐,你只恨不够,今日怎地这么抠抠搜搜?”
黑哈滚下山坡,赔笑着说道:“穷怕了,见一点细盐也想扔嘴里——”
“你也不怕齁死你。”卫央道,“我等俱是浅黄发白之肌肤,黑发黑眼之容貌,怎可分出内外?便是朝廷的典籍,不也写上了元朝百年之事,自铁木真到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之名么?战场上,杀得彼此疲软,坐下来,那还是要过日子的。你自去取细盐,一一分到他们的帐篷,待晚上熬制出细盐,你要一一分发到军卒的手中,吃饱喝足,我亲帅他们冲锋。”
三军更默然。
这可真是,可真是……
但黑哈乃是这里的名人,他既是蒙人,又性格豪爽,常带些铁锅布匹之类,送也好,卖也罢,总之与千家万户十分要好,如今他要去分发盐,三军竟无一个人能说什么拒绝之语。
只有人嘀咕:“同是铁木真的子孙,怎可为别人做事。”
黑哈满不在乎道:“我们是铁木真的子孙,汉人是炎黄二祖的子孙,论尊严,人家比我们差了什么?不过是一片长生天下求饭吃,人家不瞧不起我,我自不瞧不起人,妻儿老小每日有数百文钱薪酬,我还是万人羡慕的商队大队长,谁比谁低一头?凭双手,使父母妻子过上好日子,那才是真的尊严,你们不明白。”
这一番鄙夷,可真令众人恼火。
可那细盐……
想想那雪白的细盐,吃在嘴里毫无苦涩,这让不少人怦然动心。
遂有人打探:“果真能让我们也去运送粗盐么?”
“瞧你说的话,小郎说过的话何曾失信过呢?”黑哈笑着道,“说杀你,那是跨越千山万水也要杀你,比如今日吧。但若说要给你吃饱饭,穿新衣,你若敢不要,打着也要让你手下的。走,你们几个随我去分盐——他奶奶的,这可是我们一路上的口粮啊!”
已有人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