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年底上海的一家妇产专科医院。
阴风卷旗,屋瓦皆震的天气已经连续几天。就像是有一场洪雨要倾盆下来,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到来。于是本就阴郁的隆冬变得愈发阴冷。
“已经3天了,没有一个婴儿降生。”
“是呀,本来我们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这些天可倒好都快成疗养院了。”
一大早天刚蒙蒙有点亮的时候,两个上早班的护士走在宁静的病区走廊上。脚步和她们的交谈声一样,都被长长的走廊带上了回音。
“还有,你发觉吗,这些天,这儿好像特别静,”其中的一个护士驻足环顾四周。由老式洋房改建的妇产医院,光照本来就不好,加上这些天连日阴沉,整条走廊黑咕隆咚,像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隧道。“静得就像在等什么事情发生似的,让人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也感觉到了?这些天病区的走廊上,无论什么时候经过,都听不到婴儿的哭声,只有~”一个护士欲言又止,指着沿着天花板排列开去的通风管,示意她侧耳倾听。
几十年前布下的通风管道,凸露在天花板之外。像一条硕长的巨蟒,直溜溜地蛰伏在天花板上。金属的材质,在黎明的微弱光线里发出乌青的光。沿着中空的通风管传来一种瓮瓮的声音。如果你不知道这种瓮瓮的声音,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那么你不妨可以想象,想像当世间万物被夜,不留一丝缝隙地刷成了漆黑。当寒气将空气中的水分统统凝结成了冰,包裹起世间万物,天地死寂只有风还在吹。或许是怕寂寞,它从远方带来了一个伙伴,远得让你甚至觉得它超出了这个世界的范围。那个声音由远及近,被风热情地拥抱着。含混不清,苍老,浑浊,阴沉,咕噜着舌头,压着喉咙,“ong~ha~ma~li~hong”。
是的,这就是连日来充斥在这冷飕飕阴沉沉的,像隧道一样长的走廊里的声音。一个像诵经又或者是在念咒的声音。
“ong~ha~ma~li~hong~”
今天的黎明似乎有些不寻常,夜才被破开一些,这会儿又阴了回去。混浊殷实的乌云,像一块块乌金的盾牌,层层叠叠地合起来,把天罩得很严,压得很低。让人觉得像是在掩藏什么,又或者是呼唤什么的出现。不知道。但有一点是不争的,那似乎不太可靠的预感它赌咒地说,那后面藏着的,决不是善类。
“哇哇哇哇!”孩子洪亮的啼哭声石破天惊地,从手术室方向传来。就像一道闪电霎那间划破乌云,让人震惊。请注意这里说的只是好像。天上既没有闪电更没有下雨,还是那样,乌云像蜂拥而至的援兵正在忙着屯驻。
“妈,你要干什么?”一个男人的声音,他惊呼道。
“我要杀了他们!他们不能留在这世上!”一个女人的声音,同样来自手术室的方向。
随之而来的脚步声,跨踏跨踏地一会儿就由走廊一头移到了另一头。
“为什么?”那男人问,语气中除了狐疑还有抱怨。
“因为两个都是男的。那么他们就都得死!”女人说。她50岁上下,保养得很好,透着贵气。她此刻正抱着两个哇哇坠地的孩子,站在北风凛冽的,走廊尽头的窗前。从她刚才话里的意思来看,她似乎正打算将他们摔下楼去。
“妈,你是不是疯了!”是的,无疑这个想法是疯狂的,当然也是犯法的。男人,应该就是孩子的父亲吧,他叫嚣起来,青筋凸露。“这是熏习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你嫡亲的孙子!你杀了他们怎么跟熏习交代!”父亲抬出妻子来制止丈母娘,疯狂的举动。
“熏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她一定会谅解我的。”可这招看来并不奏效。
“但我不知道,这到底为什么?熏习折腾了3天,好不容易才生下他们。现在总算是母子平安,我们赶着烧高香都来不及,你反倒要杀了他们,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卡~嚓嚓嚓~”,像是在为这位父亲打抱不平,一阵狂风突然袭来,震得窗户像发杨癫疯似地,剧烈地抖动起来。或许是受到了惊吓,孩子的哭声变得更响了。
“你不需要知道!这是我们家的事!”女人决绝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