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牧远起身道:“算你厉害,我这就跟你去见娘!”,纵雪这才嫣然一笑。走上前来,挽住大哥的手臂:“走吧,今天晚上陪娘好好吃顿安生饭,千万不要在她的面前谈什么国家大事!”
萧牧远呵呵大笑。连连点头道:“放心,我今晚绝不提那些事烦她!”他此时方才发现纵雪长高了许多,只比自己矮上半头,禁不住感叹道:“纵雪。几日不见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若是我没记错,你有十四岁了吧!”
纵雪撅起樱唇:“我生日都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你现在方才想起来吗?”
萧牧远暗自惭愧。歉然笑道:“好妹子,回头大哥给你挑选一样贵重的首饰送过去。”
纵雪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大哥!”
两人边走边谈,绕过御花园。来到萧夫人所居住的普恩宫。两名守在门前的宫女看到他们兄妹俩一起过来。欢天喜地地进去通报。
走入普恩宫内,萧牧远便听到一个发颤的声音道:“是远儿……吗?”
“娘!”听到母亲的声音萧牧远更觉内疚。这些日子以来,他整个身心都扑在家族的大业之上,竟然忽略了母亲,想起父亲遗书中地留言,心中更是暗暗责怪自己。
萧牧远来到母亲的床前跪下,颤声道:“不孝儿牧远叩见娘亲!”
萧夫人伸出瘦骨嶙峋的双手,抓住萧牧远的手臂:“傻儿子,快起来,娘何时怪过你……”她不幸早瘫,至今已经缠绵病榻整整十二年,自从听闻康都失陷,萧逆寒以身殉国地消息,整个人迅速的苍老下去,身体也变得越发虚弱。
萧牧远在母亲的床边坐下,看着她花白的发髻,日间苍老地容颜,鼻子一酸,眼泪几乎就要流了下来。
萧夫人紧紧握着儿子的大手,轻声道:“纵雪,快去准备晚饭,让我跟你大哥单独说上两句话儿。”
纵雪开心的应了一声带着几名宫女离开。
萧夫人仔细端详着儿子,眼圈儿不由得红了,颤声道:“远儿,你瘦了!”
“娘!孩儿没瘦,身体结实着呢!”
萧夫人用力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兄弟为了这个家都捱得很辛苦。”
萧牧远笑道:“孩儿不觉得辛苦,娘多虑了!”
萧夫人叹了口气道:“远儿,有句话娘早就想跟你说,可是你终日忙碌,我始终没有和你单独相处地机会。”
“娘,你说,今晚孩儿哪里都不会去,就在这里陪着娘说话!”
萧夫人含泪点了点头:“远儿,你信不信这世上有报应二字?”
萧牧远内心一震,他不明白母亲为何突然会这样问他?缓缓摇了摇头道:“娘想说什么?”
萧夫人道:“我是个没有什么见识地妇道人家,又在床上瘫了十多年,可是我地眼睛还未瞎,我的耳朵也不聋,很多事情,我看得到,也听得清。当年你爹爹身处太师之位,深得两代帝君地宠幸,论到权势之威,一时无两,我知道,他素有雄心大志,绝不肯屈居人下,果不其然,后来随着他权势地位的日益提升,他的威风已然在帝王之上。”
萧牧远默然无语,娘亲现在所说的全都是事实。
萧夫人道:“我患病之后,你爹爹开始时还关心我,后来他便对我逐渐冷淡下来,这并不仅仅是因为我患病的缘故,而是在他眼中,我永远无法和权力二字相提并论,我之所以在三年前来到东都,就是因为无法接受他的所作所为,既然我无法阻止他,便只能选择远离他。”
“娘,你误会爹爹了……”
“我没有误会,你知不知道,自从大康亡国之后,我每晚都在做噩梦,梦见天下百姓在我们萧氏的背后指指戳戳,骂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说我们萧氏是祸国殃民的奸臣……”萧夫人激动之下,不断的咳嗽起来。
萧牧远慌忙为母亲轻揉着后背:“娘,你不要说了!”
“我要说!牧远,你口口声声立显王为帝,其实真正把握权柄的仍然是你们兄弟,这一幕何其的熟悉,你们兄弟二人分明在走着你爹爹的老路!”
萧牧远额头上渗出一片冷汗,他万万没有想到瘫痪在床的母亲对形势看的如此透彻,如此清晰。
萧夫人道:“我知道,你们孝顺我,将我接到这新宫居住,可是我住在这里,却每夜梦到自己流落街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我们萧氏现在拥有的每一件东西都并不属于我们,儿啊……娘老了,我不想看到你们兄弟像你们的爹爹一样不得善终,我只想你们能够平平安安的守在我身边便已经足够,什么江山,什么权力,那都是过眼烟云,你们又何必太过执着呢?”
萧牧远摇了摇头道:“娘,很多事你不懂……”
“我是不懂,可是我知道一件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绝不可以要!”萧夫人大声道。
萧牧远的笑容显得异常的生硬,他轻声道:“夜深了,孩儿忽然想起还有公务没有处理,必须要走了!”
萧夫人看着儿子突然变得陌生的表情,双目中再度涌出泪花:“牧远,你过去不是这个样子,你宅心仁厚,与世无争,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娘好害怕,你怎么越来越像你死去的爹爹!”
宛如一个霹雳在萧牧远的内心中炸响,他唇角的肌肉下意识的抽搐了一下,自己变了!直到现在他方才真真正正意识到,自己已经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