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陆妙影,看情形,是有意偏袒。刘伯温稽首说道,“孰是孰非,日后自有公断。我等今夜,冲撞了法驾,还望仙子海涵。”说完,躬身而退。
多吉看了悟虚一眼,也告罪一声,转身离去。
悟虚亦如是,想要随后离去。
但只听空中一声冷哼,陆妙影伸手一指,一道白光,将悟虚拦了下来。
多吉、刘伯温、悟虚,都停了下来。“陆仙子,这是为何?”多吉沉声问道。悟虚,冷冷地看着陆妙影。
“你们可以走,悟虚不能走!”陆妙影的声音,在无边月色中响起。
多吉和刘伯温,便只看到,悟虚被月光吞没,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同消失的,自然还有陆妙影和张若月。那凌峰,愣了片刻,随即朝着酒楼外飞去。
“魔头,哪里走!”外面,天星子、玄灵子的喝声响起,好似戏台上的经典唱词。刘伯温叹了一口气,对多吉说道,“悟虚大师,应该是有惊无险。你我眼下还是速速敢去,将此魔修除掉。”两人遂飞身而起。
这酒楼顶层,顿时空无一人,月光清冷,先前那股异香也渐渐散淡。
大风起兮,云飞扬,魔气滔天兮,震四方。苏吉放下手中的书卷,将汉高祖的《大风歌》稍作改编,心中默默诵着,走到高楼虚掩的窗户边。自己入住这家酒楼之时,选的便是最为幽静的房间。临窗便是一片霞枫林,满树的枫叶,一年四季都是火红如云,远远望去,便如那夕日之下那绚丽的红霞。林中,还有一条静谧的小溪,蜿蜒着,灵动着。最是适合苏吉这样怀才不遇的读书人。
但苏吉,不是如白日里欣赏这片带溪水的枫林,此刻,他聚精会神,望着的却是林中溪边,几道飘飞的身影。
隐约还有一两声怒骂和吼叫声传来。
过了片刻,苏吉不由哑然失笑,难怪没有人围观,更没有人前去制止。这几人修为平平,在这庐山之上,不过是人世间屠户走狗罢了。他们所争夺的,也似乎不过是今夜林中过夜的地盘或者权利。佛门的罗汉金刚拳,西南边陲的苗人刀法,还有当年太祖长拳,一招一式,信手拈来,但功法所限,就算再妙不可言,在大修士眼里,也是花拳绣腿,不值一哂。
苏吉,关上窗户,恰恰好,将那随后顷刻而起的惨叫声屏蔽在了外面。他把书卷收好,又整理了一遍行囊,弹灭了灯火,和衣而卧,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一次远行,如此之急,前日里,自己还正在陶然阁书坊里饮酒握卷,却忽然接到云游在外的佟老掌柜传讯,要自己三日内,赶到宝信岛,去筹建新开一处珠宝店。
本来是开书坊,却突然要开珠宝店,而且还是去几千里之外的宝信岛。苏吉,有点想不明白。何况还是如今魔天轮出世,云海动荡之际。这一路上,到处都是四溢的魔气,在空中飘荡,不时可见一些修士为了琐事大打出手,生死相博,更是有几次,遇到飞到面前,堂而皇之,拦路打劫的。所幸,自己,修炼了那无意中得到的玄影九变。不然只怕,现在已是尸骨无存。
玄影九变,如今的阴罡峰第一人黑龙使,昔日的南宋丞相文天祥,糅合鬼道与龙族功法,所创造的一门盖世奇功。
苏吉,不由又想起了自己忍不住,第一次修习此功法时候的情景。
正气岛上,儒修为主,玄影九变修炼所需的鬼气,几乎没有。再加上自己的踌躇迟疑,本来这玄奥而鬼魅的功法,苏吉也只是在脑海中参详。但那一日,有两名修士,在书坊外,为了一本《金瓶梅》善本,居然生死相斗。
那一日,其中一名修士,无意中说了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刺激到了苏吉。多吉便心中火起,一路暗中尾随。在正气岛外百里处,看着那名修士被斩灭,化作一道黑烟。而另外一名修士,也身受重伤,性命垂危,在那里无谓挣扎了片刻,便也随即死去。
苏吉,微微吸了口气,在空中盘旋淡去的两道鬼气,居然朝着自己鼻孔涌来。苏吉不由自主,依着脑海中的玄影九变法诀,运转周身灵力。鬼气顿时,如甘霖雨露,遍走全身,如日月星辰,随心流转。那一刹那,自己的身影如梦似幻,肉身仿佛不存在,心意微动,便在百里之外,一掌击空,那两名修士残存的尸骸,化为乌有,颗粒无存。那种微妙愉悦的感觉,令苏吉飘飘欲仙,终生难忘。
苏吉每每会想到此处,便难自禁。这次,也不例外。他起身来,缓步走向窗边,轻轻吐了一口气,窗户无风自开。窗外,夜色沉沉,魔气漂浮。苏吉的身影也渐渐淡去,渐渐消失。
酒楼的禁制,毫无反应,因为作为花钱的住客,其气息已经被记载在案。苏吉化作一道黑影,确切地说,是一道鬼影,飞了出去,飞入了枫林,飞到了那条溪边,飞到了方才那几名修士的搏斗之处。
那几名修士,死的死,伤的伤,空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苏吉,忽然从黑影中身处一只模糊的手,闪电般按在那两名未死的修士额头。随后,缓缓显出身形,堕落在溪边潮湿阴冷的地面,双手开始缓缓变幻手势。一个个尸体,犹如死鱼般,在空中随风飘舞,一道道黑色气流,犹如毒蛇般,在空中滑行转动。
天明之时,苏吉收拾好行囊,缓步走出昨夜入住的这间酒楼客栈,几分佝偻的身形,霜白的两鬓,干瘪的背包。他抬头望了望明媚的天空,复又低下头,抬脚迈步,继续赶路。
在路上。
(歪诗,容后再补。哎,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