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泰城,“伊犁王国”的“首都”。
广武的心情跌到了低谷。不仅心情跌到了低谷,广武还觉得,此刻他的人生也跌到了最低谷。随着明军在北疆势如破竹、沿着沙漠两侧一路向北推进,眼看北疆也不保,将面临第二次亡国。他自己从两年前的那个世界上最大帝国的、呼风唤雨的大独裁者,一路跌到了逃亡者、傀儡,成为了别的独裁者的一枚随时可以舍弃棋子。而广武能做的,就是确保让自己这枚棋子的价值不消失,不让自己被舍弃。
不过,傀儡和傀儡还不一样。在伊犁王国当傀儡,好歹算是在“自己的国土上”,自己也算是个“一国之君”,大事上没有权力,小事上总算还是有点权力。大面上总还过得去。但是……但是,眼下又即将做出一个痛苦的选择:留在伊犁,还是到苏联去。真到了苏联,那就只是个“流亡君主”了,那可就是一丁点权力也没有、成了百分之百的傀儡了。
这其实是由不得广武自己做选择的。明军步步进逼,苏军一败再败,阿勒泰丢失只是时间问题。甚至可以说,能不能撑过八月上旬,都还是个问题。苏联方面,斯大林特使莫洛托夫就坐在阿勒泰,从七月份就在劝说他赶紧到苏联去流亡。最近随着明军打到了喀什,莫洛托夫已经渐渐不再是“劝说”了,口吻越来越不容置疑,近乎变成命令了。
广武知道,现在他们还跟自己商量着说,真要到了最后关头,就能直接把自己绑走。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也没有选择。就算一万个不想离开自己的国家,但更不愿意落在明军手里。到苏联去,尽管没有权力,好歹还算个流亡君主,好歹自己和家人的生命无碍。落在明军手里,绝对难逃一死。
其实,广武一直磨叽拖延离开,也有做姿态的成分。他越显得对“自己的祖国”、“自己的人民”恋恋不舍,就越显得他这个君主的合法性,那么到苏联流亡后、对苏联的价值也就越大,自己这个棋子也就越值钱。
不过现在苏联方面似乎觉得他姿态也做得差不多了,另外也没多少时间了。今天,莫洛托夫又来觐见了,或者说,是又来催促他了。
……
“先生……”广武站在宫殿窗前,望着远处白雪皑皑的阿尔泰山,无限惆怅地说道,“请先生再次向斯大林先生转达寡人的心意……寡人真的舍不得自己的祖国和人民……寡人想再等一段时间,明军毕竟现在只打到了塔城地区,距离阿勒泰还有三百多公里……也许在这三百多公里中,明军的‘进攻顶点’到了呢?斯大林先生也是军事家,在国内革命战争时期有着卓越的战绩……寡人相信斯大林先生也知道,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进攻这么远,仍然能保持势头进攻下去……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维持这么长的补给线。很可能,明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寡人相信红军的战斗力,不会这样一直失败下去的。”
莫洛托夫坐在身后的沙发上,望着广武的背影,听完翻译,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
“国王陛下,谁告诉您红军失败了?红军在斯大林同志的英明领导下,高举列宁伟大旗帜,是世界上最具进攻精神的军队,从来没有失败过,今后也不会失败。目前两疆形势一片大好,红军当然很快就会把明匪军赶出两疆,这是毫无疑问的。”
广武强忍住胸中嘲讽的冲动,只是慢慢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沙发里的莫洛托夫,露出一个难以察觉的讽刺微笑,微微点头道:
“哦。”
莫洛托夫收住了笑,认真地说道:
“不过,国王陛下,这不是军事上的考虑,而是基于对您安全的考虑。阿勒泰城的情况太复杂,各民族、各阶级龙蛇混杂,各种国内外敌对势力、阶级敌人、阴谋颠覆者聚集于此,明帝国主义的间谍特务更是频繁活动,欲置陛下于死地而后快。我们在迪化的侦查员已经证实,明帝国主义几天前已经从南京调来了大批的间谍特务,其中不乏高层人物。不但有东厂和人民卫队的若干高层,还包括两条著名的美女蛇:辽阳公主和玉城公主。相信陛下您也了解,这两人是什么人。她们可不仅仅是向小强的夫人那么简单,她们还是向小强这个大特务头的左右手。”
广武抽出一支烟,点着抽了,点点头,不动声色道:
“嗯,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