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榕慢慢的坐在沙上,呆若木鸡。
但她的眼睛却直盯着茶几上的电话,余光偷偷的瞥着门边的两个禁卫军。她犹豫了半天,费尽心思的想转移开他们的注意力,往外打一个电话,让要塞里的卫兵来救自己。
门口的两个兵直盯着朱佑榕。朱佑榕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她不禁有些恼了,自己是大明的女皇,现在落到这步田地,不但被自己的禁卫军软禁,而且想打个电话都得偷偷摸摸。
朱佑榕直接拿起话筒,同时盯着两个禁卫军,看他们有什么反应。
还好,他们只是看着自己,并未阻止。看来他们百密一疏,软禁自己,居然还不禁止自己打电话。那就好办了。
听筒里传出接线员的恭敬声音:
“陛下,您有什么吩咐?”
“唔,”朱佑榕瞥着那两个兵,有些心虚地说道,“给朕接要塞司令。”
“遵命,陛下,请稍等。”
过了一会儿,要塞司令时必成的声音恭敬传出:
“陛下,臣时必成恭听圣训。”
朱佑榕一阵兴奋,又瞥了一眼那两个兵,捂着话筒悄声道:
“时爱卿,你现在带一队卫兵来朕的房间接朕,朕要……要巡视要塞。”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儿,时必成小声道:
“陛下,现在要塞里已经是您的禁卫军把守了……连臣这里也站着禁卫军……所以,要塞安全的很,您……您就不必巡视了吧……”
朱佑榕一怔,仔细品品他话的意思,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起。
“时……时爱卿,你是说……”
“陛下,”时必成叹道,“您不要多想了……长江防线已经破了,清虏已经攻进城里来了。您是一国之君,不能落入清虏之手啊!……现在您不撤退,整个大明政府、统帅部都不能撤退……现在统帅部也正在准备撤退事宜,您就把一切都交给臣下们安排吧……”
朱佑榕脑中一片空白。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不禁止她打电话了。
本来自己坐镇南京的时候,要塞中虽然人心惶惶,但起码还稳得住,还能继续挥指挥作用。现在舅舅和奶妈一说自己要走,整个要塞人心顿时散了。
现在根本大家都想着撤退了,没有人听自己的了。
朱佑榕慢慢挂上电话,感到浑身无力,靠在沙上。
她脑中只想着“打进南京,烧杀十天”这几个字,慢慢的,一种巨大的恐惧抓住了她,眼前仿佛已经成了一片血色。
朱佑榕一下坐起来,疯了一般往外打电话。统帅部总参谋长、6军总参谋长、长江东段防线司令……几乎在要塞里的高级将领她都找了一遍。结果都很残酷,不是无能为力,就是很恭敬的、劝她听从郑恭寅和李夫人的安排。
朱佑榕把电话摔到地上,又回到内室大哭起来。
她咬着被子,感到心中一股切齿的恨。朱佑榕自己也被这股恨意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恨过什么人,尤其是自己的亲人。可在这一刻,她感到心中的恨竟然是那样的强烈。
她万没想到奶妈和舅舅竟是这样自私,为了能走掉,居然这样自毁长城。他们等于是已经把南京全城百姓扔给清虏了。
南京失守,接下来定是长江防线全线崩溃,清虏直入江南。
朱佑榕咬着被角,眼泪不住地滚下来。他们平时都那么疼自己,但现在却做出这种事来。
她突然爬起来,冲到外间,满面泪水的样子把两个禁卫军吓了一跳。但朱佑榕没理他们,直接抓起电话,说道:
“给我接辅大臣。”
过了好一会儿,沈荣轩的声音出现了。沈荣轩的声音有些诧异:
“陛下,您还没动身吗?”
朱佑榕一听,心立刻凉了半截。她静了片刻,和气地强笑道:
“沈阁老,你听谁说朕要走?……难道是他们……他们跟你商量过的?”
她一想到沈阁老也可能参与其中,心中又是一阵酸痛,满心希望他说不是的。
沈荣轩叹了口气道:
“陛下,您不需要怪您的乳母和舅舅。他们固然是有一定的私心,但这件事情……他们做的倒是很果断。”
朱佑榕听着这话,直感到一阵眩晕。
沈荣轩继续道:
“不错,上次清虏在子母洲过江,我是劝您留下。第一,那是子母洲距离南京还很远,还有将之击退的余地。第二,我并不是劝您呆着不动,我劝您搬进了紫金山要塞。为什么?就是防备着一旦情况进一步恶化,您可以离开。现在清虏直接在定淮门突破,已经攻进了市区。所以陛下,我必须说,离开的时候到了。”
朱佑榕漠然地听着辅大臣的话,一种无力的绝望感传遍全身。她眼泪扑簌朴簌掉下来,突然头脑一阵热,张口说道:
“沈阁老,能不能安排一下,我想跟清虏皇帝通电话。”
沈荣轩吓了一跳:
“陛下,您说什么?!”
“我要请求他……”朱佑榕晕晕乎乎地哭道,“我要请求他放过南京的百姓,我……我把南京让给他……”
沈荣轩斩钉截铁地道:
“陛下,您是大明天子,我大明帝国的最高象征,这种异想天开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好吧,陛下,臣可以当作您年轻不懂事,随口一说的。这句话就只有陛下和臣两人知道好了。”
朱佑榕抽着鼻子,抬眼望着门口的两个禁卫军,挂着泪花嘲讽的笑道:
“不劳沈阁老费心了……已经有另两个人知道了……”
说着挂上了电话。
她呆呆望着对面的墙,喃喃地说:
“你们说,为什么好像只有我……才在乎南京百姓的生死?为什么别人都不在乎?……我是不是很傻?”
两个禁卫军望着朱佑榕,不敢直视她满是泪花的眼睛,好像灵魂被拷问了一样,都避开视线,惭愧地低下了头。
他们此刻都听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陛下为什么不愿意走。特别是那句“我要请求他放过南京的百姓,我把南京让给他”,朱佑榕哭着说出来的时候,这两个大兵真的被感动了。
一个兵冲着另一个兵使了半天眼色,另一个兵垂下眼睛,装木头人。于是他舔舔嘴唇,鼓起勇气对朱佑榕说道:
“陛下,我们……我们是奉命行事,我们也没有办法……”
他望着朱佑榕,喉咙里滚了半天,脱口而出:
“陛下,您要真想留下,小的到有一个法子,就是不知可不可行……”
朱佑榕抬起眼睛,打量着他。
这个兵说道:
“禁卫军不听您的了,人民卫队还听您的吧?听说他们正在城中死战呢,还用枪顶着那些逃跑部队,逼着他们也一起死战。小的想,这样的军队……肯定能听您的。”
朱佑榕眼睛微微一亮,随即黯淡下去了:
“人民卫队司令在要塞外边,我联系不上。”
那个兵望着同伴,但同伴一直低着眼睛装木头人,便一咬牙说道:
“陛下,您要是有心腹宫女什么的,您可以让她出去送信,……我们不拦着。”
另一个兵也望着朱佑榕,点点头,表示同意。
朱佑榕有些不敢相信,眼中闪出惊喜,犹豫道:
“这……能行么?”
两个禁卫军相互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