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树林后面,是一条步兵战壕,战壕前临时拉了铁丝网,几门37毫米反坦克炮架在铁丝网后面,各自分开十几米距离,不时的往清军那边打上一炮,然后赶紧推着小炮到另外一个地方,隔上几分钟再打上一炮。
炮的后面是震耳欲聋、响成一片的动机轰鸣。几十辆卡车不停的交错开动,一个参谋像乐队指挥一样,不停的着指示,让某辆车开到某个位置停下,再让某辆停着的车开动起来。
明军的坦克引擎和卡车引擎都是汽油机,声音差别不算大。再加上这些卡车都打开了引擎盖,声音大了很多,几十辆开来开去的,再配上反坦克炮的不时开火,远处听起来很有坦克集群的效果。
树林里,几个明军军官观察着树林外几辆冒充装甲车的卡车,每辆车在外面晃上一会儿,躲过几清军炮弹后,军官们就会给信号,让一辆车撤进来,然后再安排树林后边的一辆卡车开出去,始终保持前方有八到十辆“装甲车”,始终给清军的心头压上一层迷惑和恐惧。
一声爆炸,又是一辆汽车被清军击中了。几个明军军官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司机满身是火滚下来,紧接着被清军打死。机枪手也逃出来了,他运气比较好,猫着腰一路蹿到树林里。
“长……长官……”他满脸熏黑地扑倒在地,喘着粗气道,“我回来了……我边上那小子……怕是死了……”
“好,兄弟,辛苦了!”
两个军官把这个士兵的胳膊架在肩膀上,架着他往后边撤去。同时,树林后边几个兵给一辆卡车副驾驶座位塞上一挺机枪,从里面把挡风玻璃砸烂,枪管伸出来。驾驶员开车,机枪手就坐在旁边操纵机枪,像装甲车那样。
“好,兄弟们,该你们上了!让清虏尝尝厉害!”
军官给他们关上车门,引导着这辆车钻过树林,从木板上开过战壕,加入了忽悠清军的行列。
就在这辆车刚冲出去的时候,南方五百米外,清军的山炮阵地开火了。三十六门75毫米山炮齐声怒吼,小树林和前边这几辆卡车顿时陷在一片爆炸的火光中。
这三十六门75山炮,是清军八旗第六师携带的最大口径武器。这次他们的任务是轻装快奔袭,所以并没有带笨重的大口径榴弹炮。那种东西拖累行程,而且从浮桥上运过来需要很长时间,再加上这种浓雾环境,远射程火炮用处也挥不出来。现在这种山炮虽然口径也不算小,75毫米,但山炮的特点就是特别轻便,很大的口径也可以很轻,完全能跟上一线部队,非常适合南京附近的丘陵地貌,也适合浓雾条件下“贴身战斗”的需要。
又是一轮齐射,树林里一共吃了72炮弹,好几处都窜起了熊熊火光,夹着浓重的黑烟,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和浓重的汽油味。
树林里的汽车停的比较密集,一下子就有六辆中弹爆炸。其他的几十辆卡车在军官的指挥下倒出树林,往北撤退。
对面清军第一步兵团端着刺刀,呐喊着冲过来了。
战壕里的明军机枪疯般的扫射,冲上来的清兵割麦子似的扑倒在地。本来这种浓雾里机枪作用并不大,清军是冲到很近才能被机枪手看到的。但明军战壕前几米远的那道铁丝网挥了大作用,清军冲到那里就要停下来,想法过去,不管是钻还是翻,总得停上那么几秒钟。偏偏铁丝网上狼牙刺密布,被钩住衣服的、扯住枪带的,总不能让人顺顺当当翻过去。
而且铁丝网到战壕的距离,刚好够机枪看见的。一时间铁丝网上鲜血飞溅,扑满了死尸。
死了几十人之后,后边的清兵不往前傻冲了,原地卧倒,手榴弹雨点般地投过来。明军机枪手赶快把脑袋缩进战壕,一片爆炸过后,又扑到机枪前继续开火,但是很多清兵已经趁机翻过铁丝网,跳到战壕里拼杀起来。
明军步兵用冲锋枪拼死抵挡,但是战壕里太狭窄了,施展不开,再加上清军不断从前后左右跳进来,明军抵抗了一阵,树林里响起了一声哨子。仿佛听到了信号,明军机枪组爬出战壕,扛着机枪撤退。其他的明军士兵也不再硬拼了,纷纷爬出战壕,跑进树林。
一千多名清兵冲进树林,端着枪小心翼翼地前进着。因为远远近近的几辆卡车在熊熊燃烧,已经不那么黑了,浓雾在火光照耀下,诡异地飘动着,通红通红,像地狱一样。
刚才还拼死抵抗的明军,现在都跑得干干净净,只是偶尔在地上看到一辆具尸体。
枪炮声结束了,现在静下来了,刚才还连成一片的坦克动机声音,现在也都没有了。
一个清军紧握着刺刀步枪,一边弯着腰前进,一边咽了口干涩的唾沫,小声说道:
“喂,前边儿有埋伏吧?”
身边的同伴头皮一炸,狠狠低声骂到:
“你丫臭嘴给我闭上!”
搜索前进了几十米,树林越密起来,前边黑洞洞的,深不可测一样,感觉不知有什么在等待着。
“轰!!!”
火光中一声巨响,最前边一个清兵被炸飞了一条腿,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所有清兵立刻趴在地上,捂着头,等待着更多炮弹落下。
那条残腿在半空转了几个圈,一下砸在后面最后一排的士兵脸跟前,吓得他出一声怪叫。
林子静了一会儿,什么也没生。只有那个被炸断腿的清兵不住的惨叫。一个连长喊了一声:
“都起来吧,是地雷!”
然后他命令所有人呆在原地别动,让通讯兵跑到后边去请求团部,派工兵排上来扫雷。
工兵很快上来了,打着手电筒,慢慢地往前探雷。
跟着工兵往前看的,是几个来自师部的参谋。他们奉师长命来检查这块区域。
几个参谋跟在工兵后面,也打着手电筒,照着地面,寻找着车辙和其他痕迹。
“这边儿都是轮胎印。”
“我这边也是。”
……
“有人看到履带印没有?”
“没有。”
“我这儿也没有。”
……
步兵们坐在地上,靠着一颗颗树,大口喘着粗气,暂时放松着快绷断的神经。很多兵都拧开水壶喝水,还有不少兵掏出没抽完的半截纸烟,划火柴点上,美美地抽。
“喂,”几个军官开始四下小声吼着,“都别***划火柴,暴露目标!”
“奶奶个熊……妈了巴子的,”清兵们把划着的火柴扔在地上,小声咒骂着,“划根火柴都***这么多事,那些扫雷的还打着手电筒呢,要暴露早暴露了!”
他们把火柴装回怀里,互相用烟头借火。各种低声的牢骚谩骂到处都是,攒了半夜的窝囊气纷纷爆出来。
“驴日!咱这后半夜打的都叫什么鸟仗!”
“说的是,上半夜的歼灭战打得多漂亮!可下半夜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明军也不堂堂正正拉出来打,就这么一小口一小口的。”
“小口?一口吃掉咱的先头侦察营,还小?”
“吃掉活该!侦察个鸟去了,害我们死那么多人,**他……”
旁边一个大兵扑上来,拽住他领口吼道:
“你操谁?你操谁?你小子有种再说一遍?”
这边眼看要干架,军官赶紧过来喝止,训道:
“干什么,一个个的?有劲儿是吧?没处使是吧?自己兄弟干架算啥英雄?告诉你们,是爷们儿把劲儿攒着,等咱进南京,到时候随你们怎么折腾!”
这么一说,这些清兵都不吵了,纷纷起狠来:
“等进了南京,老子见人就杀,都他妈别拦着啊!”
“见人就杀,你有那么多子弹吗。”
“妈的,老子用刺刀,绑起来挨个挑。”
“老子一把火把皇宫给烧了。”
“哎哎,要说南明的好东西,啥最多啊?”
“啥?”
“漂亮女人呗!”
“对对,不错!哈哈!”
一提女人,这些清兵眼睛都放起光来了,开始满面红光地誓:
“***,只要打下南京,挨家挨户搜,咱专上秦淮河那一片儿去找,那儿都是官太太,官小姐。”
“我一天来一个十七八的,不行,要十五六的,你们都别跟我争啊……”
……
这些清兵说的满面红光,攒了半夜的窝囊气都暂时忘到脑后去了。
工兵排探了半天雷,探雷器一直穿过这片林子,诺大的区域,只找到另外四枚地雷。看来明军真是撤退仓促,只来得及埋下这五枚地雷。
而且,地上的轮胎印密密麻麻,相互交错,看来有不少汽车在这开过。但只找到一条履带痕迹,而且根据深浅判断,还不是坦克,只是装甲车。
后方师部,哈丰阿听到电话里的报告,狠狠咬着香烟:
“命令一团安排侦察部队向前推进,一团二团立刻穿过树林跟进,山炮营也给我跟上!”
挂上电话,哈丰阿咬牙切齿地道:
“我就知道是这样!……那么,人民卫队的坦克都到哪儿去了?”
……
雨花台上,向小强在禅房里死死盯着地图,突然,南方远处传来闷雷般的炮声。听声音并不算很响,好象是山炮。根据抓回来的清军侦察营俘虏交代,这次八旗第六师携带的主要火炮,就是75毫米山炮。
山炮之中还夹着某种清脆的炮声,应该是外秦淮河阵地的明军在还击,这是中口径迫击炮的声音。
向小强看着桌上的怀表,现在四点半,离预定的五点钟主力总攻还差半小时。
五点半以后天才会开始亮,现在还早了点,还是要这边再撑一会儿。要是现在就要隆美尔那边动的话,那么主要的战斗都将在黑夜中进行,这对装甲集群太不利了。
这时候通讯兵跑来报告说,清军先头部队已经在外秦淮河一线和我军展开火力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