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远见卓识”的马屁和五万两银票的厚重攻势下,荣禄也仔细衡量了英格斯的日本背景所带来的政治风险之后,半晌才做出了最后的回答:“这件事本官可以在皇太后和皇上那里代为说项,当然令尊也要上一道折子来从旁推敲……这件事说大不大,就怕清流们从中以英人英格斯的日本经历做文章,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就怕英格斯此人请来了之后又是一个琅威理,那样你我虽为推荐亦不能辞其咎……”
“大人明鉴!卑职感恩不尽!”谭延闿心中松了一口气,关于英格斯的问题他已经联系过恭王奕訢,不过恭王奕訢终究曾经是慈禧在权力之路上最强劲的挑战者之一,不是什么时候他出面都合适的,相比之下荣禄就非常合适,最重要的是恭王奕訢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复出一年多来明显见到他的老态,而且也是疾病缠身。
想想爱新觉罗家族除了前期几个寿星皇帝之外,其他家族成员能够活过五十就算长寿了,恭王奕訢不仅是现在硕果仅存的直系王爷,而且他的年龄对于爱新觉罗家族“平均寿命”而言已经大大超出了。谭延闿不知道恭亲王什么时候会死,不过他却知道历史上做为对外外交最为擅长的皇族亲王,恭亲王却没有在历史上的庚子事变中露面,可见他一定是在庚子事变之前,甚至是戌戌变法之前就已经死了。现在看恭亲王奕訢的身体状况。这样子能够撑过两年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出于对恭亲王奕訢地身体状况的担忧,谭延闿不得不另求门路在朝廷统治高层中选择一个比较稳妥的靠山。荣禄现在还是个兵部尚书,正处于上升阶段,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前途,最令谭延闿不爽的是早知道他要投奔荣禄,为什么不在前几年荣禄没有发迹之前发现这支“黑马股”?现在这家伙上升前景看好,胃口也是出奇的大,伺候他也是比较困难。名声上更不好。
最令谭延闿担忧的是荣禄这个人似乎是天生就没有感情一般。这个人眼中对银子虽然极为贪婪。但冰冷的目光总是让谭延闿心中感到非常地不安。对于权力地魅力,谭延闿现在也有些中毒了,推此及彼,比他对权力更为痴迷地荣禄会是怎样?谭延闿无法想象荣禄被“发配”到西北的那十几年,这对于一个向往权力的人无疑和发配到荒岛上一样,他甚至可以想象心中豪情万丈的荣禄每天面对初升的太阳都坚信自己能够东山再起,结果却被周围惨白的事实将自己的雄心击成粉碎——一个人地心在十几年中每天都被击碎。这样的人还会有感情么?!
如果非要找出一种动物来形容荣禄的话,谭延闿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野狼”,荣禄就是大清帝国官场上的野狼——冷漠嗜血的双眼在扫视着帝国的官场,随时会在暗地里扑出来咬住对手的喉咙,夺走对方地一切……这个人坚忍、贪婪、冷静,面对荣禄谭延闿从来没有感到如此无力,不过值得庆幸地是谭延闿至少是和荣禄站在同一条船上,而荣禄看重自己而他更注重对昔日政敌的复仇——有时候谭延闿连自己都不知道结援荣禄以对抗翁同龢和李鸿藻到底是对还是错。不过有一点现在可以清楚的是。他们至少现在不是敌人,谭延闿一方面保佑荣禄别像恭王奕訢那样身子经不住风吹雨打,一方面又求上天在荣禄帮他搬到翁同龢这样地大对头的那一天干脆被雷给劈死一了百了。
“难怪老头子当初对结援荣禄有些反对。这个人实在是不好对付……”谭延闿在告别荣禄登上马车之前,看到大门上高高悬挂的“荣府”的牌匾,心中不由的倒抽了一丝凉气,没来由的摇摇头之后钻进车厢,而赵恒君一扬马鞭,马车绝尘而去……
从荣禄那里得知朝廷对于北洋海陆两军的军费拨款基本上已经成了定局,谭延闿心中也就不怎么着急了。除了荣禄答应为英格斯出任中国海军顾问说情之外,比这更高兴的是海陆两军的拨款数额大大超乎了他的预计——第一期一千万两比原本的八百万两多出二百万两,重要的是在以后的四年中每年都有四百万两的固定拨款。
“看来只有被打怕了才知道军事的重要性!”谭延闿对于清廷这种亡羊补牢的方式颇不以为然。
海军是个无底洞,但在这个时代又是一个国家主权的标志,只要是临海国家若是没有一支靠得住的海军,多半这个国家是个弱国,可以说海军的强弱在一定程度上表现了这个国家在国际上所受到的尊重高低。不过海军又是一支昂贵的军队,除了建军之时需要极高的投入之外,每年花在战舰更新、维修保养和相关人才培
套工业基础的建设等等,这是一个不小的数字。清军投入没有什么,事实上很多列强国家在日子比较紧的时候都缩减过海军军费,但完全停滞建设长达六七年,恐怕清政府还是头一份。
从现在的海军拨款方案可以看得出来,清廷对于重建北洋海军力度还是非常大的,仅仅中央财政拨款就已经达到了两千六百万两。靠着这笔巨额投入,谭延闿觉得日本的威胁会小上很多,而且对于自造战舰的计划也是一个极大的推动。
光绪二十二年二月,谭延闿在向荣禄疏通之后的没有几天,谭钟麟上书朝廷俄国驻华公使喀希尼关于邀请中国大员参加五月的俄皇尼古拉二世的加冕典礼一事,建议朝廷能够派李鸿章前往……同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也向朝廷上书同一事情,但是却没有提出任何人选。
谭钟麟推荐李鸿章前往俄国参加俄皇加冕典礼一事。在京师官场上惹出了一阵骚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翁同龢在得知此事之后弹劾谭钟麟越权主事,此事本事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分内之事,直隶总督却越权推荐人选,而推荐李鸿章前往俄国参加俄皇加冕典礼更是无稽之谈,李鸿章乃是代罪之身岂能参与外事?!
这是翁同龢第一次在折子上公开弹劾谭钟麟,以前不过是在户部职权范围内,挟制谭氏父子,或是指示别的御史台谏出面。这一次翁同龢自己赤膊上阵弹劾疆臣之首。这让京师官场格外关注。谭钟麟看到翁同龢地弹章后。只是微微苦笑的对谭延闿指指厅堂上悬挂的一副“松鹤延年”图,谭延闿知道这幅画作是翁同龢送的,画是名家出手,而题字却是翁同龢自己来亲笔写的。谭延闿心中很理解老头子和昔日的密友站在你死我活的对立面上的心情,但父子两人对着这份弹章却是相顾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