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分宾主坐定之后,沈笑吩咐一声:“奉茶。()”厅外忙应了声:“是。”随着这一声,一名艳婢用金漆盆托着两杯茶走了进来。黄子澄是道学先生,见这艳婢面容妖媚,浓妆艳抹,将两个玉杯放在桌上时,身上的脂粉气直冲鼻端,几乎令人窒息,不由大皱眉头。
沈笑估计这一切已令黄子澄“看清”了自己的为人,这才笑道:“黄大人公务繁忙,今日驾临寒舍,不知有何训示?”黄子澄暗道:“你这里若是‘寒舍’,那平民百姓住的是岂不是连狗窝都不如?”表面上却是满脸堆笑,说道:“公子多次到敝府,都因老夫事务繁忙而未能尽宾主之宜,今日拜访公子也是为了一偿此憾,这是其一……”
沈笑急忙恭敬的答道:“老大人曾说过‘为人臣者当克己奉公’,大人也是生活节俭,学生这里却如此奢侈,怕是难入老大人法眼,因此也就绝了请大人过府做客的奢望,不想今日大人竟肯屈尊枉顾,学生正当聆听训示,何敢谈什么‘宾主’呢?”黄子澄见他愿持弟子之礼,心中怨气稍减,微笑道:“公子也不必太过自责,男子汉大丈夫立于世间首重品德,次重才学,再论事业,至于相貌,出身兼不足论。杜诗圣贫困以至难以糊口;白乐天官居高位,妻妾成群,却都得享千载盛名,可见贫富并不能限制一个人的成就,公子虽生活富裕奢华,只要立身正派,也可作出一番事业来。”
沈笑边听边点头称是,言道:“老大人训示的极是,学生日后定以此番训示为激励,作出一番事业。”随即又问道:“不知老大人此来还有何赐教?”黄子澄先是端详了沈笑一番,忽然笑道:“我若是说出此行的真相,公子恐怕会喜不自胜呢。”沈笑奇怪的问道:“不知是何等喜讯,要大人亲自来对我说?”黄子澄微笑道:“不瞒公子,我是特地为公子作月老的。”
沈笑心中已筹划好种种对策,用以应付黄子澄,却万万想不到他此行的目的竟是给自己提亲,先前所想的应对之法便全无用处,一时之间竟怔在当场,不知该怎样回答。
黄子澄只当他真是喜欢得傻了,笑看继续说道:“老夫提的这位小姐无论家世、相貌,才学,都是公子的佳偶之选,公子一定会称心如意的。”虽然已在心中打定了谢绝的主意,倒是为了不使黄子澄起疑,依旧作出喜欢的模样。问道:“不知阁老说得是哪家小姐?”黄子澄盯着他,缓缓说道:“中山王徐达之孙,左都督徐增寿之女,闺名怀柔。”
饶是沈笑行事一向镇定稳重,听了黄子澄这句话也不禁双手一颤,险些将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心中暗自惊疑:“徐怀柔与朱大哥订亲之事难道他竟然不知,又或是他明明知道却故意说出来试探我?”想到此处,反倒不敢马上回绝此事。其实此事倒是沈笑自己多疑了。虽然朱高炽与徐怀柔本就是表亲,虽已订亲,但是除了极少数知己亲信之外,并无旁人知道。否则,徐增寿何以能在朝中立足,更别提在建文帝面前恩宠不衰了,沈笑却只当黄子澄已经知道这件事,却要用此事来试探自己,因此陷入左右为难的处境。
黄子澄见他神色不定,疑窦顿生,忍不住问道:“公子为何迟疑不决?”沈笑道:“我也听人说过,这位徐姑娘是京城中首屈一指的美人,可是婚姻之事应由父母做主,学生虽然已失双亲,家中却有太君、三叔这些长辈,我不知道几位长辈是何意见,所以不敢冒然应允。”
黄子澄心中好笑:“传闻这位沈大少爷风流成性,今日一看果然不错。”对沈笑言道:“公子太也性急了,老夫今日过府不过是先提一下,距真正定亲尚有一段时日,公子大可以写信知会侯爷,想徐家是世代忠良,太君及侯爷断无不允之理,公子又何必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