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皇帝和张静一其实‘文化’水平都不是很高。
又要参照不同人的口吻,拟出奏疏,还得显得有些像,最重要的是,决不能重样。
这对他们而言,显然是艰巨的任务。
于是二人搜肠刮肚地凑在一起,就好像挤奶似的,好不容易挤出来一些字。
此时,邓健进来了。
一见邓健,天启皇帝格外的亲切,乐呵呵地道:“邓卿家,你来的好,怎么,有什么事?”
说着,朝小宦官使眼色。
小宦官会意,匆忙去给邓健搬椅子。
如今天启皇帝的身边,除了魏忠贤和张静一之外,就是这位锦衣卫指挥使佥事邓健最得帝心了。
邓健也是晕乎乎的,他觉得自己和天启皇帝也没什么交情,彼此的性格也不合拍,怎么我就得了圣眷呢?
邓健却没有坐下,而是认真地道:“陛下,臣得了一个消息。”
“说来听听。”
邓健便道:“在这些人对陛下动手之前,似乎有人给京城送去了书信。这些书信往来,十分机密,涉及到的乃是朝中的至高层。”
天启皇帝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京城之中,有人怂恿他们动手?”
“是。”邓健正色道:“臣觉得此事关系重大,所以特来禀告。还有,那一夜他们得手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了快马,火速前往京城报讯。陛下想想看,这些乱臣贼子,竟敢弑君,按理来说,若只是锦州这边人密谋,他们确认陛下驾崩之后,第一个反应,应该在聚在一起商议善后!”
“可实际上,他们所做的第一件事,却是向京城传报消息,陛下,这难道还不蹊跷吗?显然,在他们动手之前,就已和京城中的一些人勾结了,京城那边,有人随时在等着消息来。”
天启皇帝听罢,点头道:“分析的有道理。”
说着,天启皇帝背着手,而后来回踱步:“京城……京城……”
“朕还是有些想不透。”天启皇帝道:“这些人第一时间报讯,这就说明,这个人才是这些人的后台,既然如此,有什么人,可以使唤得动这些骄兵悍将?又有什么人,可以让这些人……认为他们干了这些事之后,可以确保他们的安全呢?”
“这也是卑下所忧虑的地方。”抄家这事,是技术活,这抄得多了,往往就心细如发了,邓健在这方面,得到了长足的锻炼,他道:“这实在有些不合常理,因此臣斗胆预计,这个人已经不只是为位高权重这样简单了。”
是的,寻常的位高权重,也未必能确保在新君登基之后,保护这些辽东的反贼。
何况祖大寿已是总兵官,不过他名为二品,实际上他家族的声势,再加上其他辽将的支持,这天底下,又有几个人能让他当做是自己的后台呢?
此时,天启皇帝的眼睛忽明忽暗,如果消息准确的话,那么事情就可能比他想象中更加的严重了。
天启皇帝叹道:“朕万万料不到,原来朕若是驾崩,会对如此多的人有好处,以至于这么多人恨不得朕死在辽东。”
这番话,其实道出来的时候,天启皇帝颇感沮丧。
因为他很清楚,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话,那么这个人,可能就是自己最亲信或者信任的人。
张静一在一旁,也不禁皱眉起来,他心里则是猛地出现了几个人选,可细细思来,却好像又都不对。
张静一便道:“那么何不拿下祖大寿,讯问此人的身份?”
天启皇帝摇摇头,随即反问道:“如果朕杀了你的全家,抄了你的家,现在逼问你一件事,你肯对朕说实话吗?”
张静一道:“呃……”
天启皇帝叹道:“朕只是打个比方,朕的意思是,这祖大寿已是万念俱焚,这时候……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他是不会开口的。所以,不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们想要知道真相,与其挖空心思在此苦思冥想,不妨……回京!”
张静一沉吟片刻,目光流转,便道:“臣懂了,只要回京,一切的阴谋算计,自是大白于天下了。”
天启皇帝不禁感慨道:“朕本想在这锦州多待一些时日,可现在看来,却是无法做到了,哎……可怜信王就在朕数百里的地方,本该与他相会,如今却也一切成空了,朕与他已许久不曾相见,却不知……他如今可好。”
关于信王来辽东开垦的事,其实天下人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所有人都认为天启皇帝忌惮自己的兄弟,认为当初的时候,信王获罪,天启皇帝没有处罚,是故意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可实际上,信王已被天启皇帝所记恨,因而才将信王打发来辽东,形同发配。
不过张静一却知道,天启皇帝虽然身上有一百个缺点,若是真有一个优点的话,那就是重视个人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