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泰此言，迎合了不少人的心思。</p>
至少所有人都期盼着洪承畴这一番能够大捷。</p>
准确的来说，能够平安。</p>
天启皇帝此时也是忧心忡忡，既觉得洪承畴理应不至如此的不堪，毕竟他追杀流寇，很有一手，那流寇见了他便闻风丧胆。</p>
又觉得建奴人此时必定疲惫，此战的胜算不小。</p>
况且，神机营装配了天下最精良的火器，而且操练得极为严苛，想来不至大败。</p>
这样一想，心神淡定了些许，又命斥候前去打探。</p>
到了傍晚，可怕的事情却开始发生了。</p>
开始有一些三三两两的败兵出现在京城之外。</p>
整个京师大恐。</p>
他们没有料到，洪承畴居然败得这样快。</p>
此时，有一个败逃回来的秀才，被人用竹筐拉上城。</p>
随即，兵部尚书崔呈秀便亲自询问事情的经过。</p>
说是建奴人数多得数不清，将神机营围了个水泄不通，而后轮番发起攻击，神机营终于抵挡不住，死伤惨重，侥幸逃脱的人，十不存一。</p>
至于洪承畴，却不知此人动向。</p>
当然，也有人询问大军携带的家眷，得知家眷已在神机营的掩护之下继续南行，或许已经安全抵达了清河。</p>
其实城外大乱，谁也不知具体的消息。</p>
天启皇帝震怒，禁不住破口大骂：“洪承畴误国。”</p>
“陛下。”众人沮丧，尤其是那李建泰这般的人，他们很为自己的家眷担心。</p>
一旦这些家眷落入了建奴人之手，那真是家破人亡了。</p>
好在败兵传来的消息，总还算给了他们一些希望，洪承畴在最艰难的时刻，依旧分兵护送他们南下，可见洪承畴此人，倒也称得上是忠君之辈了。</p>
李建泰和洪承畴，毕竟是有同年之谊，此时见天子大怒，忍不住道：“陛下，臣以为洪承畴虽是兵败，却是非战之罪，这建奴人势大，洪承畴势单力薄，却也情有可原。何况臣听人说，他大败之际，尚在督战，口称要为陛下死节，这样的人，乃我大明忠臣啊！”</p>
“如此忠臣，陛下岂可苛责？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稳住人心，要奖掖忠贞之士，抚恤他们，天下臣民，才肯为陛下效死。如若不然，陛下岂不寒了将士们的心吗？”</p>
他的这番话是有道理的。</p>
此时因为战败，朝中一片哀鸿，可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要奖掖洪承畴这样仗义死节之人。</p>
天启皇帝依旧脸色铁青，道：“现在谁也不知洪承畴如何，谁敢保证他死了？他若未死，如何奖掖？”</p>
李建泰道：“洪公此人，以我观之，确实是少有的正直之人，他受命于危难……”</p>
“好啦，再等等看吧。”天启皇帝觉得李建泰的提议很不靠谱。</p>
原本以为，凭借着精良的火器，大明终于开始对建奴人建立了某种优势，可现在看来……依旧还是镜中花、水中月。</p>
百官们也是个个胆寒。</p>
建奴人的实力，还是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连神机营都如此，天下还有谁可比拟神机营？</p>
况且连洪承畴这般的举世名将也尚且如此，那么……京城岂不是岌岌可危了？</p>
若是家眷们此时能平安南下，倒是不必担心。</p>
毕竟留在这里，更加的危险。</p>
一时之间，城中的谣言也是四起，谁也不清楚外头发生了什么。</p>
次日……</p>
却又有人来报：“城外有建奴人。”</p>
于是朝中文武，顿时如炸开了锅。</p>
天启皇帝亲率文武，至广渠门。</p>
这广渠门，也早已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p>
果然，自这里可以看到数不清的军马，遮云蔽日。</p>
天启皇帝想要站在女墙之后观望，却被魏忠贤拉扯进城楼里，口里声称：“陛下，注意龙体……”</p>
天启皇帝绷着脸道：“朕是横竖想不通啊，区区建奴人，人口不过十数万户，比我大明穷困得多，朕以为，辽将无用，是以为这些辽将与辽东牵涉到了太多利益在其中，怀着私心，以为只是将士们贪婪无度，是因为朝廷拨付的钱粮太少，是因为将士们的武器不够精良。”</p>
“可是……现在呢？现在如何解释？洪承畴不是名将吗？朕给的银子还不够多吗？武器还不够精良吗？这是什么缘故，为何太祖高皇帝可以横扫大漠，今日却这般？”</p>
众臣一个个看着外头的建奴军马，却都露出了悲凉之色。</p>
便有人道：“陛下，洪承畴至少死节，总没有辜负陛下的信重。”</p>
天启皇帝看着此人，却是一个御史，这御史又道：“臣听外头的败兵们传言，不少的读书人，纷纷与贼死战，宁死不降，这些人……都是当代的苏武啊……”</p>
众臣潸然，竟一时无言。</p>
这似乎已是他们最后的辩解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