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之后,韵斋主随着那仆从青年,往池所在之处走去。
远远的,就看到林建章、高欢昏等人直挺挺的站着,好像几根桩,嘴里喋喋不休的低语,待走到跟前,韵斋主已然能从几人身上,感受到一种乘风图南的气息!
这种气息,潇洒、不羁,仿佛不被世俗约束,正是韵斋主所向往的境界,过去的日里,他试着将之传播于世,可惜只有那些官宦勋贵、商贾人家的弟,能够理解这种潇洒。
不过,眼前这种意境出现在高欢昏等人身上,却让韵斋主意识到了问题,他这几名弟,大部分的天资并不出众,只因与自己理念相同,才被收入门下。
以几人的领悟力,几年下来,只是学了皮毛,不要说“乘风图南”的意境,连“行止在我”的精神,都没有悟通透。
“果是被人搅动了记忆,借书斋院景色、气息和月色,令他们入梦心间,才能得偿所愿,感受到这般飘渺意境,并发诸于外。”
说到这里,韵斋主目光微动,注意到仆从青年欲言又止,遂道:“朋昆,你想说什么,尽管说便是。”
叫做“朋昆”的男点点头,语带不解的问道:“我观那金科状元,对老爷有些微词,隐隐含有敌意,何故会助您的几位学生,领悟这般境界?”
“有敌意就对了,他今日过来,一举一动却都在我的掌握之,其人心敌意,也是我刻意播种下去的,等论道之日,我与其他大儒同进同退,他的敌意发酵,会让自己成为我等之敌!”
韵斋主解释了一下。又摇头笑道:“至于相助我的学生一事,你可就说错了,他何曾助过?”
“那这……”朋昆一愣,指了指林建章等人。
“他们?”韵斋主叹息道,“他们所谓感受,都是假的,是自以为有所领悟。其实雾里看花,看着美妙,却不明所以,是心虚幻,为人生生捏造!”
“捏造?”朋昆闻言一愣。
跟着韵斋主,缓步走到高欢昏等人面前。敛神屏息,开口出声,说得也是《逍遥游》一篇的语句。
这话自他口出,周围秩序之力相随,生出乘风随心的景象,似润物春雨般飘荡,入了林建章、高欢昏等人的七窍。潜入心底。
震!
林建章等人身一震,猛的瞪大了眼睛,好似将从睡梦惊醒一般,但这一惊,终究没有醒来,一息之后,几人再次平静,还是沉溺心海。贪婪的感悟着种种感受,一刻也不肯放过。
见到这一幕,朋昆不由惊讶,他自是看出来,自家老爷本想唤醒几名学生,但却没有成功,不由升起惊骇!
“那邱言的手段竟这般惊人。连老爷都难以破解?”
他的这个想法,似被韵斋主看穿了,就听后者道:“倒不是邱言对秩序的领悟有多深,而是此人对人心的把握很精准。细致入微,发现了我这几个不成器学生心底的一点欲求,正靶心,方能让他们深陷其,不愿自拔。”
“不愿自拔?”
“不错,”韵斋主对这仆役仿佛很是看重,谆谆教诲,没有一丝不耐,“他们之所以没有醒来,是自己不愿,那种宛如看透了天地至理的感受,对人的诱惑,不是一两句圣贤语句能够平息的。”
说着说着,他摇摇头道:“你便用气血,将他们震醒吧。”
“如此一来,岂不是要伤了他们的心神?”朋昆心有顾虑。
韵斋主则道:“若没有一点痕迹,他们如何能记得这次教训?尽管放手施为……”
听到自家老爷这么说,朋昆便不反驳,脚下一踏,劲力喷涌,地面微微震颤,张嘴吼了一声,气血融入劲力,化作声波,撞在高欢昏等人身上。
几名喃喃自语的韵弟,纷纷惊醒,一个个面色骤然煞白!
过了一会,他们回过神来,想起先前之事,连忙去看那水池,却看不出异样,再找邱言身影,又哪里能找得到?
这一下,却让几人有些魂不守舍,这是强行从沉溺醒来,伤了心神的缘故。
“不要找了,人已经走了。”韵斋主的声音响起,声音里蕴含一点安心定神之能,使得几人损伤的心神,有所缓解。
“老师……”几人这才如梦初醒,看到了韵斋主的身影,强自定下心念。
韵斋主扫视几人,摇了摇头:“枉你们时常读书论道,被我考校的时候,都是对答如流,可到了关键时刻,反不能灵活运用、安定己心,可见还是用功不够,做不到自事其心,明日每人都将《人间世》抄写一份。”
高欢昏等人这才明白,自己等人竟在无形间着了邱言的道。
“老师,这次是我等不够小心,若有下次……”那宽袍男出列言道。